就像陷入催眠後的每一次一樣,這次看到林霜的時候,又是一個相當詭異的場景。
首先我能確定自己看到了林霜,因為她的長相、和我記憶中的林霜一模一樣。
但同時我又不敢確定,因為除了她的長相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跟林霜相似的地方。
“光霧”中的林霜坐在一棵樹下,腿上攤開著幾本英文雜誌,內容基本都是腦科醫學方麵的。
垂在肩上的兩條麻花辮,用褪色紅頭繩紮著,額前依然是熟悉的齊劉海,此刻正聚精會神的看著雜誌、手裡還捧著一本筆記在寫著什麼。
接下來就是古怪的部分了——
那個看起來像林霜的人,穿著一件洗到發白的、碎花的確良襯衫,灰藍色的工裝褲隨著雙腿向前延伸、隱約蓋住已經磨出毛邊的解放鞋幫。
在她的腳邊,是一隻同樣洗到發白的軍綠挎包,包的正麵繡著一隻紅色的五角星,周圍還繡著“為人民服務”五個紅字。
這不是林霜身上,所能出現的裝扮,因為在我小的時候、準確來說是我記憶中的小時候,就已經沒人會這麼穿了。
從的確良襯衫到灰藍工裝褲,再到解放鞋和軍綠挎包,幾乎每一樣元素,都體現出濃濃的、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風格。
然而據我所知,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林霜應該還沒出生、或者是剛剛出生,所以我絕不可能看到這個樣子的她。
“難道是林霜的母親、也就是梅清的女兒?”
我忽然有了一個新的猜測,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因為那個“林霜”實在太像林霜了。
不是那種一晃而過的神似,而是像我和使用我身體的劉祈那樣,在外形上達到了幾乎百分百的一致。
但此刻的情況又不太一樣。
我和劉祈的外形再怎麼相似,在表情神態、動作體態等方麵,也還是存在著細微的差異,哪怕我們在有意的模仿對方,也依然會被熟悉的人看出差彆。
而此刻我看到的這個林霜,就連表情神態都跟我印象中的林霜一模一樣。
認真的時候會抿低嘴角、思考的時候會眼神放空、猶豫的時候會用中指指尖在拇指的指腹上摩擦畫圈。
所有那些來自意識層麵的小動作,都告訴我這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林霜,就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林霜,但她在八九十年代……
思路到這我忽然心裡一顫,一個在很久之前曾被我獲取、卻始終沒找到用途的瑣碎信息,毛遂自薦的從我的記憶深處鑽了出來——“二代人”。
那真是一個非常久遠的信息,而且這件事也和索菲亞有關係。
它的起因是在1984年,“第一世”的索菲婭成為“吉迪姆”的信徒、又發現自己被利用後,在萬念俱灰的心態下選擇自殺。
彼時的索菲婭以為這樣就能解脫,可沒想到“吉迪姆”認為她還有利用價值,於是對索菲婭來說,就連死亡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在一係列索菲婭不知情的、或簡單或繁雜的程序過後,她“轉世”了。
“第二世”的索菲婭,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家庭,生活學習之類的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改名“莊湘”、認識李智勇之後,又在一場車禍中再次死亡。
不過在索菲婭的第二次死亡之前,她就已經介紹人類和“吉迪姆”相識了——當然,她並非出於某種正向目的,而是準備從中挑撥、借人類的手來乾掉“吉迪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