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剛提起楊佩寧的時候，我腦子裡還在琢磨“1980”，壓根沒意識到他剛才的那次“整蠱”，實際上是一次試探。
但這次試探的重點不在於我，或者說不在於我有沒有想起來，而是想要通過我的表現、來驗證楊佩寧的話有幾分真假。
這是一個相當尷尬的情況。
或許在聯合政府的視角看來，我和楊佩寧並非是絕對對立，所以哪怕他們開始信任楊佩寧，也不會此長彼消的、影響他們對我的信任。
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和楊佩寧之間，就是絕對對立的。
他機關算儘的想摧毀“時間蝴蝶效應”，逼著全人類、甚至還有“吉迪姆”和【黑境】一起，陪著他破釜沉舟的麵對【大災難】。
這種行為在我看來是極其瘋狂、或者至少是不理智的，所以即便我還沒做出最終決定，但我認為、我大概率是會阻止楊佩寧的。
可是現在，由於我的一時疏忽，讓穆罕默德對楊佩寧產生了“信任”——我不知道信任程度有多少，而且我也沒法詢問，畢竟穆罕默德、或者說聯合政府，對我也是有懷疑的。
於是這就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局麵——
現在的我和楊佩寧，就像兩個賣力討取天子歡心的權臣，誰也不知道天子的內心更偏向誰，所以我們隻能更加賣力的，去表達自己的忠心和討好。
而在剛剛，楊佩寧勝了一局。
“你這樣不公平。”
我冷起臉看向穆罕默德：“我不敢保證，過去的自己一點私心都沒有，但至少現在的我沒問題吧？你憑什麼先來試探我啊？”
“可能……因為你運氣差吧？”
穆罕默德想了一下認真回道，同時也算是默認了他的試探：“你回來晚了，沒對楊佩寧提出什麼指控，但他卻指控你背叛人類、還提供了一係列的可證線索。”
“你說的是人話嗎？”
我“騰”的一下從輪椅上站起來：“我回來晚了？我回來晚是他媽誰害的？！”
“我理解你的憤怒，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穆罕默德麵不改色的冷淡回道：“而且現在參與這場‘競爭’的，隻有你和楊佩寧兩個人，所以肯定會有一個先後順序的問題。”
“他指控了你，所以你先受到調查——但我保證，我剛剛的試探，隻是為了驗證楊佩寧提供的信息、具備多少真實性，並不會影響你在聯合政府的信譽。”
“我他媽……”
我一時沒忍住想要罵街，可是看著穆罕默德那一臉冷淡的模樣，也知道罵街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恰在這時，索菲婭遞台階似的、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就順水推舟的重新坐下，滿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先說正事，那個維度……維度……”
“維度退耦。”
“對！維度退耦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
穆罕默德不假思索的搖搖頭，似乎是因為“試探”的目的已經達成，他也不再裝成那副無所不知的模樣了。
“從前我隻是一名外交官，後來進入聯合政府，也隻是負責文職工作。”
穆罕默德倚坐在一台入夢儀上，身體姿態顯得非常放鬆：“剛才跟你們說的那些，是我從楊佩寧那裡得知‘維度融合’後，從聯合政府提供的科學分析報告裡看來的——”
說到這，穆罕默德抬手朝索菲亞虛引了一下：“不過索菲婭部長，似乎對超弦理論和理論更有研究，如果想了解具體的作用原理，不如讓索菲婭部長來解釋一下。”
聞言我也轉頭朝索菲婭看去，卻發現情況似乎沒有那麼樂觀，因為此刻的索菲婭，完全是一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茫然模樣。
“你至少比我懂得多。”
穆罕默德態度謙虛的補充道，說著再次調出一份文件、將終端交到索菲婭的手裡：“這是北美和歐洲的、共三支科研團隊提供的分析報告彙總，或許你能看懂一些。”
“……”
索菲婭沒理會穆罕默德的誇讚，聞言先用征詢的目光看向我，見我點頭才接去終端，皺起眉頭查看起來。
彙總報告的內容不算很多，索菲婭隻用十幾分鐘就看完了。
理論的索菲婭，期間也不停地、用自己的終端設備進行搜索，以便可以理解的更加準確。
十五分鐘後，索菲婭交還了穆罕默德的終端設備，然後又疲憊的捏了捏眉心：“這份報告裡說的情況，類似一本掉進水裡的書。”
“這本書就是我們所處的這個宇宙，每一個獨立的‘維度’，就是這本書的書頁。”
“在‘維度退耦’的情況發生之前，每張書頁都是獨立的——哪怕將這本書合上、讓每一頁緊緊的貼在一起，書頁和書頁之間、也幾乎不會發生乾擾。”
“但現在這本書掉進了水裡，構成書頁的紙漿被水溶解，開始和其他書頁相互融合，第一頁的字印到了第二頁上、第二頁的紙漿滲透進了第三頁的紙張。”
“當然，我隻是舉個簡單的例子，實際情況不會像我說的那麼規律，甚至可能是完全隨機的——以我的水平，能看懂的就隻有這些了。”
“……足夠了。”
我沉默片刻後歎了口氣，莫名想起穆罕默德之前說的、宇宙真空基態失穩，觸發時空結構相變，維持各維度獨立性的約束機製失效。
當初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對我來說簡直就像天書一般，不過在聽完索菲婭那個“掉進水裡的書”之後，我似乎稍微有點理解了。
所以，如果楊佩寧沒撒謊也沒犯錯、【大災難】的真相就是“維度退耦”的話，我們現在應該研究的重點，就是這本“書”為什麼會掉進“水”裡。
僅從邏輯來看，隻要找出那個原因，再想辦法逆轉那個過程，就可以解決【大災難】。
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既不知道那個“原因”，也不知道那個“過程”是否可以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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