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先鋒隊少年們的罰,卻明晃晃落在眾人眼前。
傷未愈,刑已至。軍棍砸下,舊痂迸裂,新血浸透戰袍。
幾個少年趴在榻上,三日未能起身。
打在少年的身,痛在主帥的心……時安夏合上信箋,思緒萬千,眼眶濕潤,指尖微微發顫。
她懂岑鳶的不得已。
高位如刃,行差踏錯半步,便是萬劫不複。
軍令如山,豈能兒戲?不是每個人都是如唐星河馬楚陽之流的天才少年!
天才少年可書寫傳奇,普通人有意模仿,急功近利,那就隻是單純送人頭。
坐在那個位置上,考慮的東西很多,自然不能隨心所欲。主帥不能偏私,不能縱情,甚至不能露出一絲破綻。
他必須克製。喜怒皆不形於色。
時安夏又一次展開信箋,指尖撫過墨痕。
夫君寫到池越的時候,心情十分悲痛。那幾行字寫得極重,比旁的字要多用力幾分。
墨也極濃,如人思緒。
他說,可惜了,我如果能早到一刻或許救得回來。
時安夏幾乎能想象岑鳶寫下這句話時的神情。那雙執筆如執劍的手,必因懊惱而青筋暴起。
可她知道,這已是夫君的極限。
戰場從不等誰。
他說,桂城大捷,滿城張燈結彩,可北翼軍中卻無人飲酒慶賀。池越的死像一把鈍刀,生生剜去了勝利的滋味。
——太慘烈,太悲壯。
岑鳶趕到時,隻尋回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一張至死仍帶笑的臉。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人人都這麼說。
可當那些名字變成故紙堆裡的一筆,當那些血肉化作史書上輕飄飄的“折損若乾”,唯有親曆者才懂得,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北翼人未寒的忠骨,未冷的魂。
信紙在掌心漸漸洇濕。
這樣的事,時安夏在前世經曆過太多太多。每次戰報冰冷數字的背後,必是這般可歌可泣。
她以為自己早已麻木,可這一世,她依舊為那些永不熄滅的魂靈淚落如雨。
北茴見狀,趕緊過來把信從主子手裡抽走,又拿來軟帕替她擦淚,“夫人悠著點,您懷著孩子呢。太傷神的事,彆去想了。”
“嗯,我注意著的。”時安夏調整了坐姿。身子愈發沉重了,挨過了饑餓,卻並未阻止肚子的發展。
申思遠仍舊懷疑是雙胎,但還是被孟娘子給否了。
孟娘子用特製的木聽筒聽過胎心,說隻聽到一個,不可能是雙胎。
好在時安夏仍舊沒有孕吐之症,除了累點,倒也沒有旁的不適。
她喝了碗湯藥,就見舅母鄭巧兒來了。剛想起身行個禮,就被她舅母喝止了。
“得得得,你彆起來。都這個時候了,還講什麼禮數?”鄭巧兒瞧著外甥女那費勁的樣兒,愁眉不展,“夏兒啊,舅母也不想來擾你,可我又不得不來。你是舅母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