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他憋了很久,定要說個明白。
這日唐楚君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來侯府探望孫兒,剛轉過回廊,就見時成軒的身影立在一棵大樹下。
男子披著件半舊的墨色大氅,頭上紛紛揚揚灑落著枯葉。
客觀來說,這廝不說話,確有幾分好顏色。
時成軒也在瞧唐楚君,見女子豐姿綽約,一襲絳紫鬥篷襯得肌膚如雪。其眉眼不止未添半點風霜,反而顏色旖旎,倒比年輕時容色更盛了幾分。
四目相對,唐楚君腳步微頓,裝作看不見往裡走。
時成軒大步上前攔住她的去路,在對方發火前,突然鄭重其事作了個長揖。
“楚君。”時成軒喉頭滾動,“我替母親向你賠罪。”
唐楚君眉頭輕蹙。
這廝又想搞什麼鬼?
又見他深深一揖,聲音發顫,“多謝你為我生養了一雙好兒女。”
唐楚君愕然,就覺得今日的時成軒有毛病。
時成軒第三次躬身,落寞仿佛從肩頭抖落,“願你往後事事順遂,從此再無憂事。”
說罷竟不敢再看她,轉身沒入風中,背影蕭索得像是要把半生悔恨都揉進這秋色裡。
唐楚君想罵娘。
這廝陰險,換打法了啊!
但對她沒用,無一絲感動。她懶得理他,拐了個彎,從另一條路去找兒媳婦了。
時成軒覺得氣氛烘托到這一步,前妻定會叫他“站住”。等站住以後,他再推心置腹跟她說點知心話。
他行得慢,等她喚。又行得快,因著他那不值錢的自尊心。
結果等了半晌,沒人喚他。
時成軒忍不住扭過頭來看……哪裡還有唐楚君的影子?
這薄情的女人啊!時成軒氣得牙癢。他想,等她做了太上皇後,再見麵時,恐怕他要跟她跪著行禮了。
這一想,整個人委頓下去。
那頭,時安夏在朱城盤桓幾日後,時成逸已備好官船準備啟程。
吳起程和趙椎等人騎馬,仍走陸路。
登船者約三十餘人。
這裡頭包括紅鵲兩姐妹,她姐姐沐桑也同去。
池霜亦在其列。這姑娘卻是暫時不去鐵馬城。她執意要在桂城下船,說要親眼瞧瞧弟弟戰歿的關隘,摸摸他淌過血的那段城牆。
另有唐星河與馬楚陽兩個白身,不必隨兵部儀製趕路,隻專心護著表妹一行。
還有三人,許多人都不認識。北茴也隻偶然見過其中一人。
那就是卓祺然。他分明身形挺拔,卻是滿頭白發,看起來如同進入了暮年。
另一個是卓祺然的外甥王經綸。這小子死活要跟著舅舅一起去鐵馬城,時安夏就允了。
最後一個,則是時安夏一定要在朱城盤桓的原因。她就是專門來此接這個人同去鐵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