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仿佛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緩緩地從組織部離開。每一步都如同托著一座沉重的山峰,那股不甘與失落緊緊地纏繞著我,如同冰冷的鐵鏈,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通往大門的林蔭道上,明明離深秋還有些時日,可衰敗的氣息卻已悄然蔓延開來。枯黃的落葉宛如被命運無情拋棄的殘片,在空中無助地打著旋兒,紛紛飄落。
一片落葉恰好落在我的臉上,那絲絲涼意,恰似我此刻冰冷透頂的心境。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為我的遭遇而歎息。
樹上的鳥兒不知為何,沉默了下來,往日那如同銀鈴般清脆的啼鳴仿佛被這沉悶壓抑的氛圍死死扼住了咽喉。瑟瑟的秋風如同一個調皮搗蛋的小鬼,肆意地撥弄著我那一頭淩亂不堪的發絲。
我低垂著頭,活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地朝著大門挪去。心裡不停地祈禱著,千萬不要碰見任何熟人啊。
此時的我,就如同一個做錯了事被父母狠狠責怪的孩子,畏畏縮縮地將身子緊緊靠著路牙邊的路麵,妄圖把自己隱藏起來,仿佛這樣就能逃避掉這世間所有的不如意。
我多麼希望腳下能突然出現一個神秘的地下通道,好讓我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一下子鑽進去,徹底消失在眾人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視線之外。
我在心裡不停地埋怨著自己那糟糕透頂的運氣,怎麼所有不順心的事情就像一群饑餓的野狼,一股腦兒地朝著我猛撲過來呢?
我滿心懊惱地想著:想我當初可是在團縣委副書記的崗位上,被省委組織部選送的調乾生啊,曾經還擔任過淮上縣最年輕的鄉鎮黨委委員、副鄉長,之後才調任到團縣委的。那時的我,可是不少同事們眼中羨慕的對象呢。
我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學成歸來之後,能夠借助一個合適的平台大展一番拳腳,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然而現在,等待著我的竟然是這樣一個讓人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崗位安排,這種感覺啊,可比犯了錯誤受到處分還要難受得多。
當然了,我也不是覺得自己讀了兩年書就真的有多大的本事,好像組織上不提拔不重用我就對不起我似的,或者覺得自己就被屈才了。
我心中憤憤不平的是,相較於其他人的人事安排,這明顯顯得不太公平公正,讓人很容易就察覺到有被打壓、被排擠,甚至是被報複的嫌疑。那麼到底是誰要報複我呢?
思緒就像脫韁的野馬,不由自主地飄回到畢業前前往楚淮縣拜訪縣委書記餘金必老師的那一幕。
那是一個午後,溫暖的陽光像金色的絲線,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一片斑駁陸離、如夢如幻的光影。
我懷揣著一顆惶恐不安的心,就像一個不太熟悉講稿,又即將要登台演講的演講者一樣,站在老師家那扇威嚴的大門前。
我猶豫了許久許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才鼓起勇氣敲響了那扇門。門內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的心跳瞬間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老師在縣長、書記的崗位上已經多年,卻始終像一盞明燈,關心著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學生。
門緩緩打開,餘書記那熟悉的麵容出現在我的眼前。他的眼神中透著溫和與睿智,讓我緊張的心情稍稍緩解了一些。
“進來吧。”餘書記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我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子,仿佛踏入了一個神聖的殿堂。
屋子裡布置得簡潔而莊重,書架上擺滿了書籍,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墨香。
我緊張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餘書記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微笑著說:“彆緊張,有什麼事就說吧。”
我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地說明來意之後,餘書記微微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其實以你的調乾生身份,團縣委副書記回來當個鄉鎮長應該不成問題。
你要是不放心,我給我的大學同學田禾寫個條子。不過他是縣長,人事問題還得書記說了算。”
我一聽,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趕忙說道:“那就麻煩您給縣長寫個條子吧,可能會好一些。”
餘書記沒有絲毫猶豫,就像一位慷慨的大俠,拿起宣紙,手中的筆鋒流暢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寫道:“田縣長,來人是我的學生,學成歸來涉及分配崗位問題,常委會研究時請心中有數。謝謝!餘金必”。x年x月x日。
餘書記放下筆,目光溫和地看著我說:“若是在我這裡,你就無需擔憂,直接下鄉鎮任鄉鎮長,過渡一下再做書記。俗話說隔枝不打鳥啊!也隻能拜托他們儘量照料一下你了。
不過田縣長並非書記,你去找他一下或許會起些作用。若不行就日後再說,慢慢來,反正你還很年輕。”
我心中滿是感激,那感激之情就像決堤的洪水,幾乎要將我淹沒。拜彆餘書記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放下從車站買的一條紅塔山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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