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拜望嶽父嶽母,除了兩支五品葉山參,李少華還帶來些熊肉。
為確保這道山珍的烹飪質量,他決定親自下廚。
蘇家的廚房倚著東廂房,規製比尋常人家的正屋還要闊朗。
牆是磨得平整的青磚,縫隙裡填著白石灰。
半壁牆的土灶,是特意請匠人砌的七星灶,灶麵鋪著整塊青石板。
灶前立著兩根木柱,柱上雕著淺淡的纏枝蓮紋。
既撐著房梁,又能掛些常用的炊具,一舉兩得。
灶台上,一溜兒擺著釉色瑩潤的紫砂小壇。
壇身貼著塊紅紙,上邊寫著“油”“鹽”“醬”“醋”等字樣。
房梁上懸著兩串乾筍、兩串辣椒、一掛蘿卜乾。
風從窗欞縫鑽進來,帶著院外桂花香,把乾貨吹得輕輕晃悠。
主人家的姑爺、富甲一方的李老板進入廚房,說要親自做菜,蘇家的一幫下人頓感不自在。
廚子老張頭憋紅了臉,硬著頭皮上前道:“李老板,這些粗活讓我們來便是,您金貴的手怎好沾油煙?”
李少華笑道:“老師傅,你可能不知道,我本就出身獵戶,打理這些野味,我非常有經驗。”
“哦,那是。”老張頭一愣,隨即搓著手訕笑。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做這一道菜。”李少華笑著把熊肉擱在青石案板上,不慌不忙地挽起袖子,係上圍裙。
那是一塊熊後腿肉,肉色深紅如凝血,肌理緊實。
筋膜交錯如山水皴染,表麵還帶著山風與岩霜的氣息。
他操刀處理熊肉時,眾人眼中的拘謹漸漸被驚愕取代。
刀鋒貼著筋膜遊走,如筆走龍蛇。沒有蠻力,隻有巧勁。
一塊塊多餘的筋膜、淋巴、血塊被精準剔除,刀尖巧妙繞過肌纖維的走向,不傷一絲肉質。
老張頭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滾圓,手心直冒熱汗。
他乾了30多年廚子,剔肉講究“快、準、狠”。
李少華這手刀工,卻是“靜、柔、透”。
仿佛不是在切肉,而是在解構一頭沉睡的山魂。
接著,李少華取清水三遍衝洗熊肉。
再以粗陶碗盛入野山椒、紫蘇葉、搗碎的山核桃仁、少許岩鹽,將肉塊浸入其中揉搓。
他十指如梳,力道均勻,指尖仿佛能感知肉質的每一寸鬆緊。
片刻後,腥氣儘去,隻餘一股清冽的辛香。
“起火。”他一聲輕喚。
雜役狗娃慌忙添柴,灶膛火苗騰起。
李少華卻不急著下鍋,而是取一隻厚底陶甕,注入清水。
投入整顆乾山楂、老薑片、桂皮、一小撮岩鹽,水沸後才將熊肉輕輕滑入。
“猛火逼腥,文火養魂。”他蓋上甕蓋,隻留一線縫隙。
一個時辰後,掀蓋。
湯色如琥珀,熊肉七分軟而不散。
他撈出肉塊,瀝乾,轉而起鐵鍋。
鍋燒至冒青煙,倒入一勺自帶的野豬板油。
油熱瞬間,他手腕一抖,熊肉塊如雨點般滑入。
轟!
烈焰騰空,肉麵焦糖化,滋滋作響,油星四濺卻無一沾身。
他單手顛鍋,肉塊翻飛如浪。
另一手撒入花椒、野生山胡椒、冰糖碎,最後淋入半碗陳年黃酒。
嗤!
火焰衝天而起,裹著肉塊翻騰三秒,又被他迅速壓蓋熄滅。
這一手有個名堂,叫做酒火鎖香。
最後回甕,加入泡發的兩品葉山參、榛蘑、紅棗、枸杞,小火慢煨。
正常慢煨,需兩個時辰。
李少華不動聲色地給甕內注入靈力,大大縮短了時間,隻需一炷香的工夫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