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指尖小心地拂去標簽上的灰塵,露出了“生態站7號牆體結構樣本”的字樣。
這東西比她還要老。
林晚舟打開存儲單元,裡麵沒有預想中的石料或金屬樣本,隻有一封信。
一封牛皮紙信封已經脆得像秋天的落葉,沒有貼郵票,也沒有寫地址。
她抽出信紙,動作輕柔得像在碰觸一件稀世珍寶。
信紙上是遒勁有力的筆跡,寫著幾行短促的話。
“老趙,對不起。任務完成了,但我活下來了。”
信的末尾沒有署名,隻有一個日期——十年前的今天。
林晚舟愣住了。
老趙,這個名字她好像在生態站最古老的陣亡人員名錄上見過。
她將信紙平放在工作台上,打算明天一早交到檔案處。
這或許是某個老兵的遺物,是曆史的一部分,不該由她處理。
然而,第二天清晨,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林晚舟像往常一樣啟動小滿07平原節點的生態監測係統。
係統主屏幕上突然彈出一個鮮紅的異常警告。
警告源不是外部入侵,也不是設備故障,而是來自她工作台上的那封信。
她驚愕地望過去,隻見那張薄薄的信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
它沒有燃燒,也沒有碎裂,而是像被無形的溶劑浸泡,纖維結構一絲絲地瓦解,化作一縷縷比塵埃更細微的光點,被吸入工作台下方的數據接口。
屏幕上,海量的數據流瘋狂湧動。
係統將那些分解的信紙纖維重新編碼,翻譯成了一段純粹的信息。
緊接著,這股信息流順著生態站地下的根係網絡,以一種超越物理極限的速度開始傳遞。
節點的虛擬地圖上亮起一條刺眼的光路,從她所在的平原生態站出發,一路向西,穿過山脈和河流,最終的目標,是三千公裡外的高原無人區。
林晚舟查閱資料,心臟猛地一縮——那片區域,正是陣亡名單上那個叫“老趙”的士兵的故鄉。
幾個小時後,高原生態站傳來緊急報告。
當地一種名為“紫脈草”的植物,在一夜之間集體開放,完全違背了它們的生長周期。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每一朵紫脈草新綻開的花瓣內側,都浮現出了一行淡淡的、仿佛水墨印上去的字跡。
報告附帶了一張高清照片。
照片上,紫色的花瓣嬌嫩欲滴,內裡那行字跡,林晚舟熟悉得頭皮發麻。
“對不起,我活下來了。”
同一時間,高原地區應急管理中心的負責人韓鬆,接到了來自山腳下村落的幾十個報警電話。
村民們用混雜著敬畏和恐懼的語氣描述著同一件事:天亮時,他們發現家家戶戶的門窗上,都掛上了一個個用新鮮紫脈草編織成的、類似信封的精巧小兜。
韓鬆趕到現場,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濕潤氣息。
他從一扇木窗上取下一個草編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麵沒有信紙,隻有一顆晶瑩剔透、尚未風乾的露珠。
他將露珠湊到眼前,透過晨光,那顆小小的水珠像一個完美的凸透鏡,折射出幾個模糊的文字片段。
他換了好幾個角度,終於辨認出其中一句:“……媽,我錢夠用,勿念。”
韓鬆心中一動,又接連檢查了十幾戶人家的“信封”。
每一個裡麵的露珠,都折射出不同的文字,筆跡各異,內容零碎,但無一例外,都是未曾寄出的家書中才會出現的句子。
它們像是被截取的情感片段,藏在這一顆顆露珠裡,掛在了離家最近的窗欞上。
他沒有再拆解下去,隻是將那個草兜輕輕掛回原處,合上了那戶人家的窗戶。
身邊的助手不解地問:“隊長,這些……要全部回收分析嗎?”
韓鬆搖了搖頭,望著漫山遍野迎風搖曳的紫脈草,低聲說:“不用。風比郵局快。”
這股“風”很快席卷了全球。
遠在另一片大陸的沙漠腹地,探險家祁淵在他的驛站外,見證了另一個奇跡。
一夜狂風過後,驛站前的沙丘表麵,被吹出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