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舟站在圖書館天井,夜風拂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絲潮濕的泥土氣息。
那道橫跨《未完成之書》與《沉語錄》的綠色橋梁,不再是靜止的裝飾,而是活生生的脈搏,一下又一下,震動著她的靈魂。
她伸出指尖,輕觸那粗糙的樹皮書脊,如同觸摸著無數顆跳動的心臟。
忽然,整座橋劇烈震顫起來,像是被賦予了某種使命。
藤條躁動不安地扭動著,迅速纏繞上她的手腕,並非帶著攻擊的意味,而是一種急切的……牽引。
林晚舟沒有抗拒,她能感受到那種渴望,那種來自地底深處的呼喚。
她順勢跪倒在地,掌心緊貼著冰冷的泥土。
瞬間,一股綿延不絕的脈動湧入她的身體,如同千萬人在同時呼吸,又像是大地母親沉睡了幾個世紀後的第一次蘇醒。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那股力量在體內橫衝直撞,仿佛要將她所有的秘密都挖掘出來。
“你們想讓我聽見什麼?”她低聲呢喃,聲音輕柔得像是羽毛飄落。
寂靜,無邊的寂靜。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那股脈動在持續增強,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迫切。
突然,地麵緩緩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一株嫩綠的幼芽,頂著晶瑩的露珠,頑強地破土而出。
它那稚嫩的葉麵上,用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字體,浮現出三個字:
“彆……說。”
林晚舟猛然怔住。
不是讓她說,而是讓她停下。不是讓她表達,而是讓她傾聽。
她終於明白了,真正的傳承,不是高聲呐喊,不是慷慨激昂,而是沉默的交付,是心與心之間的交流,是靈魂深處的共鳴。
真正的語言,或許並不需要說出口。
蘇臨看著手中的教育局最終通牒,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的疲憊。
“拆除留語園?他們還真敢想。”她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她沒有選擇妥協,更沒有選擇爭辯。
她太清楚那些坐在辦公室裡的人,永遠無法理解這片土地的意義。
她隻是默默地召集了所有參與過“聽風訓練”的孩子,在留語園中舉行了一場特殊的“最後一課”。
陽光透過樹葉,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孩子們圍坐在噴泉池邊,神情各異,有些茫然,有些不舍,有些則帶著一絲隱隱的興奮。
“孩子們,今天我們來玩一個遊戲。”蘇臨的聲音依舊溫柔,但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把你們心裡最不敢說出口的話,寫在紙上,然後折成小船,放入池中。”
孩子們紛紛行動起來,稚嫩的筆尖在紙上劃過,寫下那些被壓抑的、被否定的、被忽視的心聲。
當最後一艘紙船沉入水中時,整個噴泉池突然靜止了。
水麵平靜如鏡,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空氣仿佛也凝固了,時間停止了流逝。
孩子們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下一秒,池底的泥沙開始翻湧,如同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無數條細小的語言草根係,如同活了過來一般,瘋狂地從水底鑽出,將那些沉沒的紙船托起,相互纏繞,交織成一座奇異的浮島。
浮島的中心,一株粗壯的主莖緩緩升起,如同一個沉默的巨人,用它所有的力量,拚湊成了一行字:
“你們要清的,是我們的心。”
次日淩晨,浮島隨著水流,緩緩漂向城市中心河段。
沿途兩岸的植被,仿佛受到了某種感應,自發地伸出枝條,與浮島上的根係相連,形成一條蜿蜒曲折的綠色語鏈,將整個城市連接起來。
裴小滿蹲在陰暗潮濕的地下電纜井中,身上散發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機油味。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個廢棄的變壓器鐵芯,包裹上混合了特殊孢子的培養基,然後將它們戰略性地布置在城市電力調度中心的外圍。
“記憶共振器,啟動!”他低聲說道,眼神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但這對他來說,卻是最好的機會。
他預測,當強電流通過地表時,地下的係統反而會因為電磁激蕩而加速蔓延,將那些被壓抑的記憶,徹底釋放出來。
果然,政府宣布“淨化行動”當晚,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刺眼的電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