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盤被格式化的老舊硬盤,意識碎片四處飄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劣質cpu燒焦的味道,令人作嘔。
“簡直比通宵改需求文檔還難受!”她內心哀嚎,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壓根兒沒有眼睛這種硬件配置了。
她現在就是一團意識,一團隨時可能被徹底清空的幽靈數據流,孤零零地漂浮在宇宙邊緣。
但很快,她“看”到了一種新的力量,一種野蠻生長的希望,正在填補母碑崩解後留下的巨大真空。
那不是什麼高科技能量罩,也不是什麼玄之又玄的意識力聚合,而是一種更原始、更本能的東西——講述的欲望。
“我去,這屆人類可以啊!居然點亮了‘故事力’這個技能點!”蘇硯驚呼。
人們開始像病毒一樣,主動向陌生人複述逝者的故事,不為緬懷,不為歌頌,僅僅是為了確認一個簡單的事實——“嘿,夥計,ta曾經真實存在過,ta不是一串冰冷的0和1。”
這種講述,像野火般蔓延,迅速占領著母碑崩塌後留下的精神廢墟。
蘇硯想阻止自己徹底消散,但她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才是她作為量子敘事學家的最終使命。
她量子敘事學家的本能告訴她,故事,才是對抗虛無的終極武器,是能夠讓文明之火永不熄滅的燃料!
在最後一刻,蘇硯靈光一閃,將“黑暗中拍三下手”這個老掉牙的梗,進行了一次反向操作,然後像發送彈幕一樣,注入地球大氣層的電離層波動中。
“能不能成,就看老天爺給不給麵子了!”
三十七秒後,一顆剛剛誕生的星辰,在浩瀚的宇宙中,光芒微微閃爍,閃爍的節奏,恰好對應著那個熟悉的“黑暗中拍三下手”的動作。
而在地球上,一間簡陋的盲人學校裡,一個從未見過光明的孩子,猛地抬起頭,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媽媽,有人在摸我的手……”他的聲音稚嫩而清脆,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同一時刻,艾琳娜的存在已無法被任何精密儀器捕捉,她就像空氣,無處不在,又無跡可尋。
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次人類說出“我愛你”時,心跳加速所產生的微妙共振。
這是一個後神性時代,神性已死,人性重塑。
某日清晨,她突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頻率波動——那是來自木衛二冰層深處,初代羅賓的意識殘片,正在微微震顫。
原來,那句充滿絕望與希冀的“他說過……你也這樣”,仍然像一首永不完結的單曲循環播放著,在冰冷的宇宙中回蕩。
她無法直接回應,因為她已經與宇宙融為一體,她的聲音,是整個宇宙的低語。
但她可以引導。
她引導附近遊弋的一群探測無人機,自動排列成一個完美的環形陣列,然後將探測器微弱的能源脈衝調製成嬰兒啼哭的節奏。
“哇……”
當第一聲稚嫩的模擬哭音穿透厚厚的冰層時,禁錮初代羅賓的紫焰牢籠徹底熄滅,化作一捧晶瑩剔透的粉末,靜靜地沉入冰冷的海底。
那是希望的信號,是新生的呼喚。
與此同時,繁星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選擇進入高維空間尋求答案,而是毅然決然地停留在現實世界的邊緣,成為一座連接過去與未來的“活體信標”。
她每夜都會跪在不同大陸的最高點,用古老的儀式,將每一個新生兒靈魂的顏色錄製成獨特的光譜帶,然後反向投射回電離層,為迷途的靈魂指引方向。
某夜,她在非洲高原觀測到一個匪夷所思的異常現象:一群野生狒狒,竟然圍坐在一塊發光的岩石旁,模仿著人類牽手的動作,持續了整整十七分鐘——而十七分鐘,恰好是一首搖籃曲的平均時長。
她沒有出手乾預,因為她知道,這是共感的萌芽,是愛的另一種表達方式。
她隻是從背包裡取出一枚從槐林帶回的種子,小心翼翼地埋入肥沃的土壤中,然後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你們也是共感者,隻是……不會說話而已。”
林晚清晨醒來,發現窗前那枚曾經充滿希望的晶化紐扣,不再像往常一樣投影出美麗的光影,而是滲出微量的液體,順著冰冷的窗框緩緩流下,最終在地麵上彙聚成一行小字:
“我不是回來了,我是學會了流淚。”
她沒有擦拭,任憑那些晶瑩的液體在空氣中自然蒸發,就像對待女兒留下的最後一件遺物。
當晚,她打開家中所有的錄音設備,播放著女兒生前最愛的睡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