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坐在指揮室外的台階上,清晨的陽光溫柔地灑在她身上,像一層淡淡的金粉。
她手裡緊握著一支紅色的蠟筆,鮮豔的顏色與她蒼白的指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麵前,一張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翻出來的白紙,平鋪在粗糙的台階上。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空氣中漂浮的金屬味和消毒水味一並吸入肺裡,然後一筆一畫,極其認真地在紙上寫著:
“今天我不想聽話。不想等他來找我。不想成為誰的記憶。”
每一個字都寫得緩慢而堅定,像是要用儘全身的力氣,才能把它們刻進時間裡。
小滿,那個總是穿著不合身的工作服、臉上臟兮兮的火種繼承者,像一隻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走近。
她怯生生地看著林晚,小聲說:“我能看見……你要是這樣下去,三天後會變成碑蝕體。”
碑蝕體,一種比行屍走肉還要可怕的存在。
意識被徹底吞噬,隻剩下無儘的瘋狂和破壞欲,如同被宇宙垃圾黏住的飛船,寸步難行,最終解體。
林晚抬起頭,平靜地看著小滿。
她的眼神裡沒有恐懼,也沒有迷茫,隻有一種淡淡的、近乎解脫的平靜。
“那你看見我會不會後悔嗎?”她輕聲問道,聲音像清晨的微風,拂過耳畔。
小滿搖了搖頭。
“我看見你在笑——真正地笑。”她說,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充滿了認真。
真正地笑……
林晚低下頭,嘴角微微揚起。
有多久沒有真正地笑過了?
久到她自己都快忘記了,笑容應該是什麼模樣。
與此同時,在戰艦的另一端,神棺平台。
杜卡奧率領著一支精銳小隊,全副武裝地抵達。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那是某種古老儀式特有的氣息。
平台中央,繁星已經開始了儀式準備。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祭祀長袍,頭戴著綴滿星辰的頭冠,像一位來自遠古的女神。
杜卡奧攔在祭壇前,聲音沙啞得像風化的岩石:“開啟神棺會釋放所有被囚禁的意識殘片,包括那些瘋掉的、怨恨的、想毀滅一切的……你以為自由是光,但它也可能是黑洞。”
他極力想要阻止,但他的聲音卻顯得那麼無力。
繁星轉過身,看著他手中的藍寶石鑰匙,那是開啟神棺的唯一鑰匙,也是他亡妻的遺物。
“那你為何還帶來它?”她輕聲問道,語氣平靜得像在詢問天氣。
杜卡奧沉默了。
他緊緊地握著那顆藍寶石,寶石散發著幽幽的光芒,映照著他臉上複雜的表情。
“因為我妻子最後說的不是‘救我’,而是‘讓我走’。”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痛苦。
讓……我走……
這三個字,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臟。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為了拯救妻子,為了讓她擺脫痛苦,但他卻忽略了,也許她真正想要的,是自由。
在戰艦的另一處,林晚獨自一人走進了廢棄的溫室。
這裡曾經是初代研究員們培育植物、試圖重建生態的場所。
但隨著戰艦的沒落,這裡也早已荒廢,隻剩下一些枯萎的藤蔓和腐朽的花盆。
她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台老式投影儀——那是初代研究員留下的私人設備。
她撣去上麵的灰塵,然後小心翼翼地插入一段膠片。
投影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一道光束投射在牆壁上,顯現出一幕幕模糊的畫麵。
畫麵中,年輕的林晚正被注射某種液體,她臉上帶著迷茫和恐懼。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她麵前,聲音冷漠:“情感穩定性達標,但自主欲過強,建議封存主意識。”
封存主意識……
林晚靜靜地看著畫麵,看著那個年輕的自己,看著那些被篡改的記憶,看著那些被操控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