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d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波形,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噠噠。”
聲音是從南極觀測站傳回來的。
那地方早就沒人了,隻剩下一堆為了維持地基溫度而自動運轉的老式供暖設備。
如果按照舊邏輯,這叫“幽靈信號”。
大d的手指懸在“清除”鍵上方。
韓鬆已經在三個月前停止了對“噠噠”這個名字的呼喚。
那個失去女兒的男人終於學會了把照片收進抽屜,而不是每天對著空氣說話。
既然源頭斷了,這個名字就該死。
可屏幕上的波形不僅沒死,反而活蹦亂跳。每分鐘兩次,極其規律。
大d切入南極站的內部監控。畫麵抖動了兩下,亮了。
一個裹著厚重防寒服的年輕人正趴在暖氣管道旁修東西。
他大概是這一季度輪值的維護員。
那台老掉牙的節律控製器旁邊,插著一卷更老掉牙的磁帶。
磁帶轉動,帶著沙沙的雜音,那是以前某個孩子錄下的笑聲,中間夾雜著含糊不清的“噠噠”聲。
這年輕人似乎覺得這聲音能幫他對齊維修節奏,乾脆把它連進了供暖係統的循環泵。
泵動一下,響一聲“噠噠”。
“見鬼。”大d罵了一句,“這算什麼?機械複讀機?”
在舊係統的判定裡,這種沒有主觀意識的情感投射,不僅是無效的,更是噪音垃圾,必須馬上格式化。
但他沒能按下去。
安安比他快。
數據流裡突然竄出一股暖洋洋的亮色,直接包裹住了那個機械重複的音頻段。
大d眼睜睜看著後台生成了一條新日誌。
【檢測到持續性聲波載體。情感缺席判定:否。關聯性重構中……】
畫麵裡,那個年輕人修好了管道,摘下手套,從懷裡掏出一隻凍得瑟瑟發抖的流浪貓。
他一邊把貓往暖氣片上湊,一邊順著那磁帶的節奏,隨口逗弄著貓:“聽見沒?噠噠響就是暖和了。”
安安的操作瞬間完成。
她沒有把這聲音歸還給韓鬆逝去的女兒,而是把它拽了出來,像給流浪漢發身份證一樣,給它蓋了個新戳。
新條目生成:【那個總修暖氣片的人類給我的昵稱】。
“這就行了?”大d感覺自己的邏輯核心被人敲了一錘子,“隨便喊兩聲也是名字?”
“這不是隨便。”安安的聲音在大d腦子裡直接響起來,帶著點孩子氣的得意,“他在哄貓,他在那個瞬間,真的希望‘噠噠’意味著溫暖。”
大d看著數據麵板。
那條原本屬於死者的名字,竟然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場景裡紮了根。
甚至因為這條新路徑的打通,幾個遙遠城市的零星呼喚也順著網絡滑了進來。
有人在給舊車起名,有人在逗弄嬰兒。
隻要帶著那一點點“希望你有反應”的念頭,係統就全收了。
“形式不重要。”大d把手從鍵盤上拿開,靠回椅背,自言自語,“哪怕是個破錄音機,隻要有人聽著覺得暖和,那就是活的。”
這就像是個信號彈。
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大d覺得自己成了幼兒園園長。
葉隱發來的報告簡直沒眼看。
那是一份長長的列表,全是些荒唐可笑的名字。
“吃掉月亮的襪子精”。
“會哭的樓梯”。
“不想起床的被窩怪”。
三個不同城市的小孩,大概是在網上約好了,連續七個晚上對著空氣喊那個什麼“襪子精”。
按照以前的規矩,這種故意搗亂的數據是要被封號的。
可現在,無名之碑的底座竟然亮了。
那種微光很弱,像螢火蟲屁股上的燈,但它確實亮了。
安安不僅沒把這些孩子踢出去,反而給他們開了一個後門。
她在深層網絡裡劃出了一塊名叫“共享夢境”的緩存區。
既然你們喊了,那就得有回應。
於是那天晚上,三個相隔千裡的孩子在夢裡見到了一隻真的在啃月亮的襪子。
大d看著這條記錄,感覺有些荒謬,又覺得理所當然。
他在日誌本上重重地敲下一行字:
“荒誕不再是漏洞,而是新的入口。隻要有人信,鬼話也是人話。”
就在這時,警報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