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書說到關羽、楊再興一行人正議事間,忽然接到杜軫送來的成都急報,拆開一看,竟是黃忠病危的消息。眾人看罷,無不心驚,當即決定即刻啟程趕往成都。一路上,眾人快馬加鞭,不敢有片刻耽擱,總算在第三日傍晚抵達成都。剛到府門,便見關索迎了上來,眼眶通紅道,師父就盼著父親與三叔能來,這幾日清醒時總是念叨。眾人聽了,哪敢怠慢,急忙往臥房走去。
臥房裡,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嗆得人鼻尖發澀。黃忠躺在榻上,曾經挺直的脊梁,如今卻彎得似張滿弓,滿頭華發枯槁,臉上的皺紋深如溝壑。
他的呼吸微弱至極,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被吹散。
“漢升老哥!”關羽快步上前,一聲呼喚竟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張飛也搶步湊到床邊,看著昔日能開三石弓的悍勇老將,如今卻變成這般模樣,喉嚨頓時發緊,憋了半天,硬是沒擠出一個字來。
黃忠聽到動靜,眼皮艱難地動了動,緩緩睜開一線。待看清塌邊那抹熟悉的綠袍紅臉,他渾濁的眼睛裡忽然閃過微光,嘴唇翕動著,發出微弱氣音。
關羽忙不迭俯下身,將耳朵貼得極近,聲音放得又輕又柔:“漢升老哥,我在這兒呢,你說,我聽著。”
“雲……雲長……”黃忠的聲音輕得像是羽毛,“你……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等不到你了……”
就在這時,屋門被輕輕推開,黃月英領著年方總角的諸葛瞻走了進來。見屋內氣氛凝重,她斂了斂神色,示意諸葛瞻上前見禮。
諸葛瞻雖尚未成年,卻也知場合肅穆,規規矩矩對著關羽、張飛等人深深一揖。
諸葛亮眉頭緊鎖,忙上前幾步,拉過黃月英,引到屋角僻靜處,聲音壓得極低:“夫人,黃老將軍他……究竟情形如何了?”
黃月英聞言,方才還算平靜的臉色瞬間黯淡下來,眼尾浮起一抹難掩的愁緒。
她望著黃忠床榻的方向,嘴唇抿了抿,終是一言未發,隻是默默搖了搖頭。那動作輕得像一片枯葉墜地,卻讓諸葛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此時,床榻上的黃忠喉間滾過一聲輕咳,嘴角卻牽起抹淺淡的笑意,氣息雖不穩,目光倒還算清亮:“翼德,吾聽聞……前段時日你也病了?眼下……可都痊愈了?你如今……也不年輕了,可莫要不當回事啊!”
張飛忙不迭點頭,粗聲應道:“早好利索了!前幾日,俺還提矛上陣,痛痛快快地殺了一場!”
“好……好……不愧是……翼德啊!”黃忠緩緩點頭,枯瘦的手在被上輕輕拍了拍,旋即又轉朝屋角喚道,“孔明……孔明可是……來了?”
諸葛亮聞聲快步上前,躬身應道:“老將軍,可是有何吩咐?亮在此聽候。”
黃忠望著他,眼中添了幾分鄭重:“陛下那邊……還需你多擔待些……他雖有主見,但有時……還是孩子氣了些。”
“老將軍放心,亮省得。”諸葛亮輕聲應下,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袖角。
最後,黃忠的目光落在楊再興身上,他帶著幾分執拗的力氣,緩緩抬起了那隻枯瘦如柴的右手。楊再興心頭一緊,忙趨步上前,雙手輕輕握住。
“振武……”黃忠的聲音氣若遊絲,卻字字清晰。
楊再興喉間一陣發堵,望著黃忠那衰敗的模樣,頓時滿心愧疚:“黃老將軍……當年,我回成都時,便……不該同意您再次出山……您本可安享晚年的……”
“胡說!與你……何乾?”黃忠猛地喘了幾口粗氣,枯瘦的手指在他掌心攥得更緊了些,“當年,老夫……既有餘力……怎可不為大漢……效死?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身為臣子,本就該如此!昔日……吾不過一守城老卒耳,若不是……先帝,哪來如此榮光?”
他頓了頓,呼吸愈發急促,卻仍梗著脖子道:“況且……若不是老夫……那場江上截殺……僅憑你……與趙氏兩兄弟,如何護得住陛下與太後?”
說到此處,他眼中竟閃過一絲往日的銳光,聲音裡添了幾分不服輸的硬氣:“也就是……老夫上了年歲,若是……換在十年前……那夏侯霸與淩統……又算得了什麼!不出三十合……吾便能取他二人首級……振武……你信是不信!”
“晚輩自然是信的!”楊再興喉頭滾動,重重應道,眼眶已有些發熱,“老將軍的本事,晚輩向來敬佩!”
“振武……老夫……怕是不行了。”黃忠的氣勁隨那番話泄了大半,聲音又弱了下去,“這大漢江山……將來……便要靠……靠汝等年輕一輩……去守護了。你可莫要辜負……先帝的期望啊……”
“老將軍放心,晚輩必當竭儘所能!”楊再興鄭重點頭,“縱使粉身碎骨,也定要護大漢周全!”
黃忠望著他,嘴角牽起一抹笑意。隨即,慢慢鬆開了手,那股執拗的力氣如潮水般退去,枯手軟軟垂落,搭在榻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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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簾緩緩闔上,呼吸漸漸變得平穩了下來,隻是那平穩……卻令人心悸。
眾人守在床邊,誰也沒有出聲。窗外夜色漸濃,廊下燈籠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暈透過窗紙漫進來,將滿室的沉默染得愈發濃重。
忽然,張飛似是猛地想起什麼,胳膊肘悄悄撞了關羽一下,隨即遞了個眼神過去。關羽頷首會意,忙抬手示意諸葛亮、楊再興與李彥往外退去。
最後出來的李彥剛輕輕掩上門,張飛便急不可耐地壓低聲音道:“二哥、軍師!可還記得咱藥浴時用的那些藥粉?”
“仙長不是說過那玩意兒能延年益壽嘛。要不……拿來給漢升老哥試試?老李頭,快掏出來!那日分彆時俺瞅得真真的,你可偷偷跟仙長要了不少!”
諸葛亮眉頭微蹙,忙伸手按住他:“翼德,不必了。”他聲音沉了沉,“黃老將軍如今的身子,好似千瘡百孔的木桶,便是泡了藥浴,也存不住半分元氣……”
“那就能眼睜睜看著他……”張飛猛地攥緊了拳頭,粗聲打斷,眼眶已有些發紅,“軍師,平日裡就屬你主意最多,快想想辦法啊!對了,你與二哥所得的那兩部天書,不是說能醫治百病嗎?快,取出來翻翻!總有法子能留住漢升老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