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趙磊四人可沒張天命這般自在。他們對視一眼,連忙上前,規規矩矩地躬身行禮,聲音齊整如叩劍:“見過宗主,見過太上長老!”林妙妙的指尖緊張地絞著裙角,趙磊握著劍柄的手微微收緊,丁浩然低頭望著地麵,範通則努力挺直腰板,生怕失了禮數。
楊繼成抬手虛扶一把,笑容溫和:“都免禮。你們是天劍山的驕傲,這次在萬國大比上的表現,宗門上下都已知曉。”他頓了頓,目光在四人臉上一一掃過,語氣鄭重,“這次回去,宗門對你們都有重獎——不僅有修煉用的上品靈石,還有藏經閣的三個月借閱權。”
哪有人不愛這些修行資源的?林妙妙眼睛一亮,像落了兩顆星;趙磊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掩不住眼底的激動;丁浩然低頭看著斷劍,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心想正好用這筆資源修複佩劍;範通則咧開嘴,露出兩排白牙,心裡已經在盤算能換多少壇烈酒。四人臉上的喜色藏不住,像初春枝頭剛冒頭的嫩芽,鮮活又真切。
劍癡看著他們的模樣,捋著胡須笑道:“瞧你們這點出息!”話裡帶著嗔怪,眼神卻像看著自家孫輩般溫和,“放心,除了宗主說的,老夫這兒還有份獎勵。”他說著,從袖中摸出四枚晶瑩的玉簡,“這是老夫早年悟的幾套基礎劍法變式,雖不算頂尖,卻能幫你們把根基打得更牢。拿去好好琢磨,彆浪費了。”
四人連忙雙手接過,指尖觸到玉簡的微涼,隻覺一股精純的劍意順著指尖漫來,當即再次躬身:“多謝太上長老!”
楊繼成看著這一幕,對王啟年拱手笑道:“國師,讓您見笑了。這些孩子年紀輕,沒見過什麼世麵。”
天源國師連忙擺手,眼中滿是讚歎:“楊宗主說笑了。少年人有少年人的銳氣,這份鮮活勁兒,才是最難得的。來,快請入座,咱們共飲這杯慶功酒!”
燭火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投在梁柱上,像一幅流動的畫。殿內的樂聲依舊悠揚,隻是此刻聽來,又多了幾分師門相聚的暖意——這暖意,比任何慶功酒都更能醉人。
慶功宴的喧囂漸歇時,張天命望著窗外的月色,忽然對趙磊四人道:“你們先回驛館休整,我去見位故人。”
就在這時天源國師走過來問道:“天命,你應該是去見丹聖吧?”
張天命聞言點了點頭。
天源國師接著說道:“我也好久沒見過這位老前輩了,正好陪你一起去一趟?”
“如此甚好!”張天命點頭說道。
隻見他們身影一閃,已消失在殿外夜色裡。玄色衣袍掠過宮牆時,帶起的風卷落幾片枯葉。
丹聖的住所是一處山洞,在都城郊外的霧靈山,在山洞外麵搭建了一個藥廬,終年彌漫著草藥的清香。張天命推開竹門時,正見白發老者蹲在藥圃前,手裡捏著株紫葉靈參,指尖輕輕拂過葉上的晨露。
“來了。”丹聖頭也未抬,聲音裡帶著藥草般的溫潤,“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定會來辭行。”
張天命走到他身後,看著那株靈參根係纏繞如銀線,輕聲道:“前輩怎知我要走?”
“萬國大比的動靜,早就傳到霧靈山了。”丹聖站起身,轉身時手裡多了個陶瓶,塞到他掌心,“這是‘凝神丹’,第四重天靈氣雖濃,卻也雜,關鍵時刻能護你靈台清明。”
天源國師哈哈大笑說道:“丹聖,你這也太偏心了吧?我來了你連招呼都不招呼我一聲,這也太過分了吧?”話雖這樣說,但是卻聽不出一絲不高興,反而更像是老朋友之間的調侃。
丹聖轉頭看向國師麵露不悅的說道:“你我都是老朋友了,到我這裡就如同回家一般,就沒有必要再客套了吧?”
國師聞言哈哈大笑說道:“有道理!”
丹聖接著說道:“這次萬國大比你們可是出儘了風頭,快把具體情況和我說說?”
丹聖轉身往藥廬裡麵走,竹杖點地的輕響“篤篤”落在青石板上,混著簷下滴落的夜露聲,與滿室漫溢的草藥香纏在一起。“進來坐。”他聲音裡帶著草木般的溫潤,“去年在雲霧峰頂采的野茶,焙了一年正好出味,泡來嘗嘗。”
藥廬裡陳設極簡,一張老鬆木桌擺在竹窗邊,桌麵被歲月磨得發亮。桌上的陶壺正冒著嫋嫋熱氣,旁邊三隻粗瓷碗摞著,碗沿還留著細密的冰裂紋。天源國師毫不客氣地拽過竹凳坐下,木凳與地麵摩擦出“吱呀”一聲,他看著丹聖從雕花藥櫃裡摸出個錫罐,罐口剛開,一股清冽的茶香便漫了滿室,像揉碎了一整個春天的晨霧,連燭火都似被染得溫潤了幾分。
“說起來,那幾個娃娃在秘境裡,可多虧了丹聖您給的‘避瘴丹’。”天源國師接過丹聖遞來的粗瓷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碗壁,暖意順著指縫漫上來,“尤其是林丫頭,背著受傷的修士走那段瘴氣路時,若不是丹藥護住心脈,怕是要落下寒症,傷了修行根基。”
丹聖正往碗裡斟茶,茶湯順著壺嘴淌出,碧綠如翡翠,落入碗中時蕩起細微波紋。“那丫頭靈根偏陰,本就怕濕寒侵體。”他眼尾的皺紋彎了彎,像浸了水的宣紙暈開的痕,“我早料著秘境裡瘴氣重,特意在丹藥裡加了味‘暖陽草’,能在她氣脈裡養點溫煦的火力。”說罷,他抬眼看向張天命,目光裡帶著點探究,“倒是你,據說在秘境裡一劍劈了方啟中的‘黑煞盾’?那盾可是用百種陰煞戾氣煉的,尋常劍修沾了都要遭反噬,你竟毫發無傷?”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張天命捧著茶碗,指尖沾著淡淡的茶香,他低頭吹了吹碗裡的熱氣,輕聲道:“晚輩隻是借了裂天劍的鋒銳。那劍有靈,認主得很,方啟中戾氣太重,本就壓不住劍裡的浩然正氣,被劈開也是自然。倒是趙磊他們三人的寶劍都給毀了,需要找一個煉器師重新打造一下了!”
“你這小子,還是老樣子,功勞總往外物上推。”丹聖哼了一聲,語氣裡卻藏著笑意,他忽然從袖中摸出個錦囊,絳色錦緞上繡著簡單的雲紋,隨手扔給張天命,“這裡麵是‘清靈劍穗’,用千年冰蠶絲編的,裡頭裹了點‘靜心砂’。裂天劍鋒芒太露,偶爾會躁動,這穗子能鎮住它的戾氣。到了第四重天,遇到厲害的角色,彆讓人說咱們天源國的劍修,連自己的劍都控不住。”
張天命接過錦囊,指尖觸到絲滑的穗子,涼絲絲的,裡頭似有細碎的砂粒滾動。他正想道謝,卻被天源國師搶了話頭:“丹聖您是不知道,方啟中被趙磊他們三人聯手,打得那叫一個狼狽!抱著胸口往場外狂奔,連他之前獲得的令牌都被天命給留了下來,最後全被天命分給娃娃們了——想想他以前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真是大快人心!”國師說著,拍了下桌子,陶壺裡的茶水都晃了晃。
丹聖聽張天命提起趙磊三人的佩劍在秘境中損毀,正往嘴裡送茶的動作猛地一頓,茶盞懸在唇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劍是劍修的半條命,沒柄趁手的家夥,往後的路可難走得很。”他緩緩放下茶碗,指尖在光潤的木桌上輕輕敲著,“篤、篤”聲裡,像是在掂量著什麼。“第四重天的煉器師是多,可大多眼高於頂,尋常修士的兵器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不過……”
話音未落,他忽然起身,往藥廬深處的山洞走去。竹杖點地的“篤篤”聲穿過層層藥架,漸遠漸輕,又被滿室彌漫的藥草清香溫柔地漫了回來。片刻後,丹聖捧著個褪色的梨木盒走出,盒麵的漆皮已斑駁,邊角卻被摩挲得發亮,顯然是常年帶在身邊的物件。盒蓋一掀,裡麵靜靜躺著塊巴掌大的墨玉,玉質溫潤,上麵刻著個古樸的“鐵”字,筆畫蒼勁,邊緣已被摩挲得圓潤,透著歲月的光澤。
“這是‘鐵山老人’的信物。”丹聖將木盒推到張天命麵前,眼底的光在燭火下明明滅滅,“他是老夫年輕時的至交,一手‘熔星鑄’的本事,在第四重天的煉器界能排進前三。隻是此人脾氣古怪得很,從不接宗門的活計,隻認信物,隻看眼緣。”
張天命拿起墨玉,入手微涼,玉肌理間似有流光暗轉,指尖細細摩挲,隱約能感覺到一股被烈火淬煉過的熾烈氣息,像觸到了一座沉寂的火山。“前輩與他……”
“當年他孫女中了‘蝕骨瘴’,是老夫尋遍三千裡,采來‘還魂草’才救回來的。”丹聖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裡盛著陳年往事,“他欠我個人情,見了這玉,總會給幾分薄麵。你們去神劍宗安頓好後,可去北域的‘熔鐵崖’找他。”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補充道,“那老頭最喜烈酒,你們帶兩壇陳年的‘燒刀子’去,保管他見了酒壇,眉開眼笑的,什麼規矩都能暫且擱一擱。”
天源國師在一旁聽得興起,猛地一拍大腿,木凳被震得“吱呀”作響:“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範通那小子前幾日還念叨,說手裡的鈍劍扛不住他的蠻力,早想換柄重劍;丁浩然的斷劍也正好能讓鐵山老人看看,能不能在重鑄時摻些星隕鐵,說不定能生出靈性——對了,丹聖您這兒有好酒嗎?我那庫裡的‘玉露春’怕是太柔,入不了鐵山老人的眼。”
丹聖斜睨他一眼,嘴角噙著點笑意:“你那庫裡的‘玉露春’甜絲絲的,哪配得上鐵山老人的熔爐?”說著轉身從藥櫃最底層拖出個半埋在藥渣裡的陶缸,拍掉上麵厚厚的灰,缸口的泥封“啪”地裂開。“這是十年前埋在藥圃裡的‘百草釀’,用百種靈草的根莖泡的,烈得很,入喉能燒出火來,正好送他。”
陶缸開蓋的瞬間,一股醇厚的酒香混著清苦的草藥香“轟”地炸開,連燭火都被這濃烈的氣息衝得晃了晃。天源國師湊過去深吸一口,眼睛亮得像兩顆星:“好家夥!這酒埋在藥圃裡,怕是比仙丹還有勁!鐵山老人見了,保管把咱們當知己!”
張天命將墨玉小心收進錦囊,指尖還留著玉的涼意,心裡卻暖烘烘的。他忽然明白,這些看似散落的機緣,早被前輩們用情誼細細串成了線——從丹聖最初給的凝神丹,到此刻鐵山老人的信物,再到天源國師巴巴想著的百草釀,像一層層無形的護罩,為他們這些即將踏入新天地的後輩,悄悄擋去了幾分未知的風雨。
丹聖重新為兩人斟滿茶,茶湯在粗瓷碗裡晃出細碎的光。“鐵山老人鑄劍有個規矩,要見劍主的心意。”他緩緩道,“趙磊的劍要剛猛,得能扛住他一往無前的銳氣;林妙妙的需靈動,要配得上她輕巧的身法;丁浩然的得藏鋒,斷劍重生,更該有‘不鳴則已’的沉潛;範通的得厚重,得經得住他那身蠻力的折騰……你們讓他們各自想清楚,到了熔鐵崖,把自己的劍意融進礦石裡,鑄出來的劍,才是真的與他們血脈相通的本命劍。”
張天命點頭記下,忽然想起丁浩然那柄斷劍——斷口處的寒光總讓他想起少年人攥緊劍柄時,眼底那股不服輸的韌勁兒。若能經鐵山老人重鑄,摻上劍癡給的星隕鐵,定能生出更烈的鋒芒。
夜露漸重,竹窗外的蟲鳴稀了些,隻有藥圃裡的靈草在月光下輕輕搖晃,葉片上的露珠滾落,“嘀嗒”一聲落在青石板上,像在為即將遠行的人低語祝福。天源國師捧著茶碗,忽然哼起段老調子,聲音裡帶著幾分微醺的暖意,混著酒香與茶香,漫在藥廬的每個角落,纏纏繞繞,不肯散去。
丹聖看著張天命,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到了第四重天,若遇解不開的毒,或煉不出的丹,就往霧靈山傳個信。老夫雖老,這點本事還在,總不會讓你們在外頭受了委屈。”
張天命抬頭,撞進他眼底的溫和,像望見了霧靈山終年不散的晨霧,包容而堅定。千言萬語堵在喉頭,最終卻隻化作一個動作——他將茶碗裡的茶湯一飲而儘。茶的清苦與回甘在舌尖漫開,像極了修行路上的滋味——有磨礪的澀,更有回甘的甜。
喜歡劍蕩諸天萬界請大家收藏:()劍蕩諸天萬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