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演武場的青石板上還凝著層薄霜,寒冰已立在台中央。他一身月白道袍,衣袂無風自動,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寒氣,腳下的石板結著層細密的冰花,連晨光落在他身上都似被凍住,泛著冷冽的光。
由於今天是外門大比的決賽,昨天沒來的那些弟子也是紛紛趕來觀看,所以今天現場的人比昨天還要多出一些,現場到處都是,突然人群裡麵出現了一股騷動。
“是寒冰師兄!”人群剛湧進演武場,就有人指著台上驚呼。幾個穿外門服飾的女弟子立刻紅了臉,聲音甜得發膩:“寒冰師兄今日定能一招取勝!那姓張的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才會進入今天的對決的,他還真當元嬰九重是泥捏的?”
“就是!”旁邊個瘦高弟子立刻接話,手裡還揮舞著麵小旗,旗上繡著冰紋,“寒冰師兄的‘玄冰訣’早已大成,去年連金丹長老都讚過他的冰陣無人能破。張天命?不過是外門撿來的野路子,能贏馬坤純屬僥幸!”
更有人故意提高聲音,往張天命這邊瞟:“我看他今日能不能撐過三招!怕是寒冰師兄的寒氣一散,他就得凍成冰雕,連認輸都來不及喊!”
範通聽得火冒三丈,烈炎破“噌”地出鞘半寸,紅穗子抖得像團火:“你們胡說八道什麼!我老大……”
“範通。”張天命輕輕按住他的手腕,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口舌之爭,無益。”
範通脖子一梗,還想爭辯,丁浩然卻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珠在人群裡轉了圈,突然衝那幾個叫囂得最凶的弟子揚聲道:“光說不練假把式,敢不敢賭一把?”
那瘦高弟子愣了愣,隨即嗤笑:“賭就賭!你想賭什麼?”
丁浩然的指尖在腰間納戒上輕輕摩挲著。那枚烏黑色的戒麵在晨光裡泛著暗光,隨著他靈力微催,戒口“嗡”地透出片瑩潤的光澤——不是尋常靈石的黯淡,而是堆疊如山的璀璨,白花花的中品靈石壓著淡青色的中品靈石,最頂上還臥著兩塊鴿蛋大的上品靈石,光暈流轉,看得人眼都發直。
“我賭張師弟贏。”他往前挪了半步,聲音不高,卻像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池子裡,在攢動的人頭中蕩開圈漣漪,“這裡有五千塊下品靈石,再加這塊中品的,總共一萬五千塊。”說著,他乾脆將納戒往身前一舉,靈力催動下,戒內靈石的虛影在半空鋪展開來,綿延半丈長,那晃眼的白亮幾乎要穿透晨霧,連站在後排的弟子都忍不住踮腳張望,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範通在一旁看得眼睛發亮,突然扯開嗓子喊:“大夥兒看清楚咯!這可不是丁兄弟的全部家當!”他一把拽過丁浩然的胳膊,將納戒往人群裡湊了湊,另一隻手比劃著誇張的手勢,“咱們幾個在萬國大比上連贏十幾場,把周邊幾大宗門的高手挑了個遍!彆說這點靈石,就是內門長老見了咱們的收獲,都得眼紅三分!”
這話像把火,瞬間點燃了外門弟子的躁動。一個背著藥簍的少年擠到前排,眼睛瞪得溜圓:“十幾場?我聽說萬國大比的彩頭是按場次翻倍的,那得攢下多少啊……”旁邊賣符籙的姑娘指尖絞著衣角,聲音發顫:“我……我要是能有十分之一,就能買支像樣的符筆了……”
丁浩然適時地將沉甸甸的納戒往石桌上一扣,“嘩啦”一聲,數千塊靈石滾出來,碰撞的脆響像串銀鈴,壓過了周圍的嗡嗡議論。他撿起塊中品靈石,對著晨光轉了轉,淡青色的光暈在他掌心流淌,看得前排幾個弟子喉嚨直動。
“這就叫家底?”範通突然提高了音量,故意斜睨著對麵的瘦高弟子,“新進弟子的‘家底’,可比某些隻會溜須拍馬的外門弟子實在多了!敢不敢賭?不敢接賭就趁早走開,彆在這兒擋著大夥兒發財!”
那瘦高弟子本還帶著幾分輕蔑,見周圍外門弟子的目光都黏在靈石上,眼饞得直咽口水,頓時來了火氣。他咽了一下口水大聲說道:“各位師兄弟們,我們每個月也就能領到三十塊靈石,既然寒冰師兄已經穩贏了,你們還猶豫什麼?眼前可是一個發大財的機會呀!”
他身後幾個外門弟子也被這話刺激得麵紅耳赤,有人掏出納戒拍在桌上:“我加三百塊!就賭這小子撐不過三招!”“我出五百!寒冰師兄穩贏!”眨眼間,一堆閃爍著微光的靈石就在台上堆成了小山,其中兩塊上品靈石尤其惹眼,像兩團跳動的火焰,顯然是下了血本。
“看到沒?”範通撞了撞丁浩然的胳膊,壓低聲音卻故意讓周圍人聽見,“這些人就是見不得咱們新進弟子好!可他們越急,咱們越得贏!贏了這些靈石,咱們兄弟都能多分點,買丹藥、換法器,哪個不比攥著死錢強?”
這話像滴進熱油裡的水,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再也忍不住了,瞬間炸了鍋。一個扛著柴捆的雜役弟子紅著臉往前擠:“丁師兄,我……我能押五塊下品靈石嗎?我想湊齊靈石給我娘換支凝神香……”旁邊立刻有人附和:“我也押!我押三十塊!”“算我一個!”眨眼間,石桌旁又多了幾十隻攥著靈石的手,有磨得發亮的下品靈石,有碎成兩半的邊角料,甚至還有人掏出塊沾著泥土的靈礦原石,手都在抖——那是他們省吃儉用攢下的全部家當,此刻卻像揣著團火,恨不能立刻扔進賭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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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然看著那隻捧著原石的粗糙手掌,突然將自己的納戒往桌上一扣:“所有外門弟子的賭注,我丁浩然全受!贏了,你們拿雙倍;輸了,都是我的!”
“好!”範通猛地一拍石桌,震得靈石都跳了跳,“這才叫兄弟!大夥兒都瞧見了吧?跟著老大,跟著丁兄弟,咱們新進弟子也能有揚眉吐氣的一天!今天這賭局,不光是賭輸贏,是賭咱們新進弟子能不能抬起頭來!”
周圍的呐喊聲浪差點掀翻演武場的圍欄。外門弟子們攥著手裡的靈石,眼睛亮得像燃著的火把,連雜役房裡掃地的老仆都拄著掃帚湊過來,顫巍巍地掏出塊碎靈石:“我……我也沾沾喜氣……”
瘦高弟子盯著石桌上越堆越高的靈石,眼底的貪婪幾乎要凝成實質,像兩團跳動的鬼火,死死黏在那些閃爍的光上。他突然一腳蹬上旁邊的石墩,青石被踩得“咯吱”作響,整個人像隻炸毛的野貓,拔高了嗓門尖聲嚷嚷:“大夥兒都瞧見了吧?新進弟子這些野路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五千塊靈石?我看他們是想傾家蕩產,哭著喊著求咱們接濟呢!”
他猛地指向台上的寒冰,胳膊肘都快戳到前排弟子的臉,語氣篤定得像在宣讀聖旨:“寒冰師兄是什麼人物?元嬰九重巔峰!玄冰訣大成!去年大比那些內門長老都撫掌讚歎,還收拾不了一個金丹八重的外門弟子?我敢打包票,今日這賭局,押寒冰師兄贏,那是穩賺不賠,閉著眼都能數靈石!”
這話像桶滾油澆在烈火上,幾個本就蠢蠢欲動的外門弟子頓時紅了眼。有人“噌”地扯開衣襟,掏出塊瑩白的暖玉往石桌上一拍,玉墜碰撞靈石的脆響裡帶著狠勁:“我用這塊暖玉押!正經和田暖玉,值兩千下品靈石!”更有人拽過身邊一臉猶豫的師弟,手指都快戳到對方腦門上:“借我一千!贏了分你三成,不,四成!這便宜不占是傻子!”
“都給我住口!”
一聲怒喝如驚雷炸響,震得石桌上的靈石簌簌亂滾。魏滄瀾不知何時已立在台側,花白的胡須根根倒豎,玄鐵執法牌在晨光裡泛著冷光,符文如鎖鏈般從牌麵蔓延開,瞬間鎖住了場中躁動的靈力。
“宗門大比,乃遴選英才之地,爾等在此聚眾設賭也就算了,還攪亂大比秩序?”他目光如刀,掃過那些攥著靈石的手,“輸贏未定便押注叫囂,贏了貪利,輸了必生怨懟,真要鬨到拔刀相向才肯罷休嗎?”
丁浩然聞言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魏長老,我們隻是為了讓圍觀的弟子也能參與進來,所以才會……”
“才會什麼?”魏滄瀾向前一步,青石板被踏得龜裂。
丁浩然連忙說道:“才會帶上一點彩頭,這樣也是為了活躍一下現場氣氛嘛?”
魏滄瀾聞言冷哼了一聲,本來弟子之間出現這樣的賭鬥也不是什麼大事,他擔心的是待會有了輸贏之後,會造成混亂,所以才會出麵阻止的。想了一下他緩緩開口說道:“你們玩點彩頭其實也沒有什麼,但是不要造成混亂,你看看剛剛現場都成什麼樣了?”
丁浩然聞言連忙說道:“我們知道錯了,我們動靜會小一點的!”
魏滄瀾歎息一聲說道:“為了維護大比的秩序,還有避免待會分出輸贏以後可能會造成的混亂。所以我決定派出五名執法堂弟子過來維持秩序,同時作為公正人,但是你們的收益要拿一成出來上交執法堂,作為他們維護秩序的辛苦費,你們沒有意見吧?”
丁浩然心裡暗罵:“你這個老狐狸,不就是想為執法堂的弟子弄點好處嗎?還假裝一副大義凜然,鐵麵無私,滿身正氣的樣子!你們啥都不乾,就派幾個人過來,就要拿走我們一成的收益,這也太黑心了吧?”
他心裡想是這樣想,臉上卻是帶著笑容說道:“當然,有執法堂出麵維持秩序和當公正人,這簡直就是求之不得,拿點辛苦費還不是合情合理的呀!”說完以後他看向那些下注的外門弟子大聲說道:“你們有沒有意見?”那些下注的弟子怎麼會去得罪執法堂的魏長老呢,聞言皆是搖頭表示沒有意見。
這時坐在台上的蕭盛和微笑著搖了搖頭對旁邊一位長老說道:“這魏長老真會為執法堂的弟子著想,這樣也行?”
那位長老嗬嗬一笑說道:“要不然執法堂的弟子怎麼會對他死心塌地呢?他這套確實高,既賺了靈石,又維持了秩序。厲害,厲害呀!”
有了執法堂弟子的加入,秩序明顯的要好了很多,但是那些下注的還是吵吵鬨鬨的。
“聒噪。”
一聲冷冽的低斥陡然劃破喧囂,像淬了冰的錐子刺破晨霧,瞬間掐斷了滿場的哄鬨。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寒冰衣袂無風自振,周身縈繞的寒氣驟然凝聚成一道淡藍色氣流,托著他的身形緩緩升起。月白道袍在晨光裡舒展如流雲,衣擺掃過之處,空氣中的塵埃都凝成了細小的冰晶;腳下的冰花隨靈力翻湧,竟化作數道晶瑩剔透的冰棱托著他,如踏碎瓊玉般掠過人群頭頂,衣袂翻飛間帶起的寒氣,讓前排弟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穩穩落在擂台中央,足尖輕點的刹那,青石板上的薄霜“哢嚓”一聲蔓延開丈許,冰紋如蛛網般鎖住擂台四角,連空氣都似被凍得發脆,吸入肺腑都帶著刺痛感。寒冰抬眼看向台下的張天命,眸底翻湧著比霜雪更冷的光,睫毛上的冰晶折射出細碎的冷光,聲音不高,卻帶著刺骨的威壓:“張天命?上來被揍。”
這一聲既無鋪墊也無多餘的話,像在召喚一隻擋路的螻蟻,卻比瘦高弟子的千句叫囂更有衝擊力。內門弟子堆裡頓時爆發出震耳的喝彩,方才被魏滄瀾壓下去的躁動又起,有人揮舞著冰紋小旗高喊:“寒冰師兄霸氣!”“讓那外門小子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張天命身形一晃,就來到了擂台上,指尖在裂天劍鞘上輕輕一叩,劍身在鞘中發出一聲低鳴,隨即帶著一片寒光出鞘。他垂眸盯著地麵,青石板上自己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長,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寒冰越是想以氣勢壓人,越說明他在意這場對決。丁浩然在一旁遞來擔憂的眼神,他卻沒看,隻是緩緩抬步走向擂台。青石板被他踩出沉穩的聲響,每一步落下,都有細微的星芒從腳底漫出,像撒落的碎金,悄無聲息地消融著空氣中的寒意,在冰紋蔓延的地麵上踏出一串淺淡的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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