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藏書樓雕花的木窗,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張天命望著身前五道微微顫抖卻依舊挺直的背影,目光在寒冰握劍的手上頓了頓——那隻手的指節還泛著因過度催動靈力而留下的青白,虎口處甚至滲著細密的血珠,此刻卻穩得像塊浸了晨露的磐石,再無半分之前的猶豫。他忽然想起昨夜寒冰為了引動木係靈力,指尖被藤蔓勒出的紅痕,那時這雙手還在微微發顫呢。
“很好。”張天命的聲音裡淌著毫不掩飾的讚許,像春風拂過湖麵,蕩開一圈圈溫柔的漣漪。他往前兩步,目光掃過範通緊攥劍柄的手——指節發白,顯然還沒從剛才的對峙中完全平複,卻硬是沒讓劍鋒晃過半分。“知道嗎?真正的強者,從不是單打獨鬥,而是讓身邊的人,都成為彼此的光,相互映照,才能照亮更遠的路。”
寒冰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裡還殘留著木係靈力的餘溫,暖暖的,像揣著一團躍動的小火苗。他能感覺到範通的肩膀還在輕輕發抖,卻故意梗著脖子不讓人看出來;身後的林溪正悄悄往他這邊靠,發梢上還沾著剛才打鬥時蹭到的草屑,眼底的慌亂藏得並不高明。他忽然懂了,方才的反攻能成,從不是因為自己戰力最強,而是因為範通願意把最結實的盾牌推給他,林溪敢用淬了靈力的銀針替他擋下偷襲——原來把自己的光分給彆人,真的能聚成星河。
藏書樓的朱漆大門在晨光裡靜靜敞開,門內的古籍仿佛都在散發著墨香,像在無聲地見證這場屬於少年的勝利。地上的腐心劍反射著細碎的光,劍刃上的綠鏽被晨光鍍上一層金邊,倒也不像之前那般陰森了。寒冰下意識地用拇指蹭了蹭虎口的血珠,突然覺得,這點疼比起剛才五人背靠背時的心跳聲,實在算不了什麼。
“反了!反了天了!”
一聲尖利的嘶吼劃破晨霧,劉老頭被縛地網捆得像隻粽子,原本就溝壑縱橫的臉因憤怒擰成一團,唾沫星子混著嘴角的血跡飛濺,“你們這群外門崽子竟敢對執事動手!宗門規矩第一百二十三條,毆打執事者廢去靈根,逐出山門——你們以為魏滄瀾那老東西會護著你們?他最講規矩,定要扒了你們的皮!”
他死死瞪著張天命,渾濁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凸出來,喉結瘋狂滾動:“尤其是你!我記住你了!等執法堂的人來了,我倒要看看你納戒裡的那些寶貝,夠不夠賠你這條命!”話音未落,他突然轉頭盯住寒冰,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我認識你,你叫寒冰是吧?上次外門考核,你還偷拿過張執事的靈草!”
範通聽得火起,攥著劍柄的指節“哢”地響了一聲,剛要邁腿上前,卻被寒冰按住肩膀。那隻手還帶著木係靈力的微涼,力道卻穩得驚人。寒冰的目光落在劉老頭扭曲的臉上,突然彎了彎眼,睫毛上還沾著晨露,那笑意裡帶著少年人的清亮,卻讓劉老頭心裡莫名發慌:“劉執事怕是忘了,方才是誰先用腐心劍刺我的?劍上的‘蝕骨散’,還是去年你從丹堂偷的吧?”
“你胡說!”劉老頭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掙紮著要往前撲,縛地網勒得他皮肉生疼,“我那是……那是借用!”
“借用?”張天命往前一步,手上的納戒在晨光裡閃了閃,仿佛在炫耀著裡麵有著無儘的資源一般。“你如果是借用,又怎麼會被貶到藏書樓來看大門呢?”他聲音不高,卻讓劉老頭的嘶吼猛地卡殼,像被人扼住了喉嚨。
就在這時,青石階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三道玄色勁裝身影如疾風般掠至,腰間的銀色令牌在晨光裡閃著冷光——執法堂的人來了。劉老頭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力氣,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不等執法弟子站穩就開始哭訴,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王師兄!李師弟!你們可算來了!”
他故意扭動被縛地網勒得發紅的手腕,繩痕陷進皮肉裡,血珠順著網眼往下滴,看著觸目驚心。眼淚鼻涕糊了滿臉,順著皺紋往下淌,活像個遭了天大冤屈的老乞丐:“這群外門崽子無法無天,硬要闖藏書樓,我好言相勸,他們竟對我這把老骨頭痛下殺手啊!”
王師兄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那原本就濃黑的眉毛此時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他對眼前的劉老頭再熟悉不過了——當年物資司用陳年舊絮替換弟子們的新棉花的那樁案子,就是他親手記錄在案的。
此刻,聽著劉老頭這顛倒黑白的哭訴,王師兄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一隻小錘子在裡麵不停地敲擊著。他強忍著心中的煩躁,抬手按住劉老頭的肩膀,試圖讓他先冷靜下來。然而,當他的指腹觸碰到劉老頭故意繃緊的肌肉時,他心裡便已經有了底。
儘管如此,王師兄的聲音仍然保持著平穩:“劉執事,請稍安勿躁。我等既然已經來了,自然會徹查此事,還你一個公道。”
劉老頭見王師兄的態度有所緩和,哭得越發厲害了起來,他的肩膀不停地抽搐著,就像風中的殘燭一般,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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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啊!你們快看看啊!”劉老頭一邊哭,一邊指著自己的身體,“他們用邪術把我捆得死死的,還用陰火灼燒我的靈力!還有那個穿青衫的小子——”他的手指顫抖著,直直地指向寒冰,眼底閃過一絲陰狠的怨毒,“他竟然用毒藤纏住我的靈脈!要不是我拚死抵抗,恐怕早就成了他們的劍下亡魂,連屍骨都剩不下了啊!”
他猛地往縛地網上掙了掙,讓暗黃色的網勒得更緊些,故意露出幾處滲血的皮膚,像展示什麼了不得的罪證。不等執法弟子回應,又轉頭指向地上變形的腐心劍,哭得幾乎背過氣去:“這是我護樓三十年的佩劍啊!當年宗主親手賜的,就被他們用卑劣手段毀了!藏書樓乃宗門聖地,他們竟敢在此行凶,眼裡還有沒有門規?有沒有宗門法度啊!”
李師弟悄悄碰了碰身旁同伴的胳膊,眼神往門簷下斜了斜。那裡嵌著塊巴掌大的留影石,石麵還亮著層淡淡的微光,邊緣的符文正在緩緩流轉——顯然把方才這場鬨劇的前因後果都原原本本地記在了裡麵,連劉老頭偷偷往劍上抹蝕骨散的動作都沒落下。同伴回了個了然的眼神,嘴角噙著點不易察覺的譏誚,誰也沒戳破,隻任由劉老頭在那裡添油加醋地表演。
“還有那為首的張天命!”劉老頭突然拔高聲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得刺耳。他死死盯著張天命腰間的納戒,那枚戒指正泛著溫潤的光澤,顯然藏著不少寶貝,眼裡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壓過了所有偽裝的委屈:“他懷裡藏著不明寶物,定是偷了宗門秘寶想藏進藏書樓!我好心攔著不讓進,他就惱羞成怒,指使其他人圍毆我!你們看他那戒指,靈光流轉,定是藏了贓物!定是藏了!”
張天命五人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範通攥著劍柄的手鬆了鬆,嘴角勾起抹冷笑——他看見王師兄的目光掃過留影石時,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了然,像石子投進靜水,漾開便收不住。林溪悄悄往寒冰身後縮了縮,發梢的草屑蹭到他的衣袖,卻硬是沒敢再往他身後躲,隻是把手裡的銀針攥得更緊了。
王師兄等劉老頭哭得喘不上氣,捂著胸口直咳嗽,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得像深不見底的潭水,不起半分波瀾:“劉執事說完了?”
劉老頭以為有戲,忙不迭點頭,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像斷了線的珠子:“句句屬實!半點不假!求三位師兄為我做主,嚴懲這群目無尊卑的狂徒!”
“哦?”王師兄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縛地網的紋路,那些細密的土紋在他觸碰下微微發亮,泛著純淨的土係靈光。“這縛地網用的是純然的土係靈力,混著木脈本源,乾淨得很,倒不像你說的‘邪術’——反而像是我宗正統的困靈術。”
王師兄指尖劃過縛地網的紋路時,張天命忽然抬手,指尖在納戒上輕輕一拂。一枚暗金色令牌悄然浮現在掌心,令牌邊緣刻著繁複的星紋,中央“內門執事”四個字在晨光裡泛著冷光,靈力波動沉穩如嶽——那是淩宗主親賜的身份憑證,比外門弟子的木牌重了百倍不止。
“嗡”的一聲,令牌自帶的威壓散開,雖不淩厲,卻讓在場三人呼吸都頓了半分。王師兄猛地抬頭,看清令牌的瞬間,原本微蹙的眉頭驟然舒展,竟對著張天命拱手行了半禮:“不知是張執事在此,屬下失敬。”
這一聲“張執事”像道驚雷劈在劉老頭頭頂。他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快要裂開,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仿佛有團滾燙的烙鐵堵在那裡。內門執事?那個被他視作外門螻蟻的小子,竟是內門執事?!難怪……難怪他有恃無恐,難怪他靈力深不可測……
劉老頭隻覺得天旋地轉,縛地網的勒痕突然變得無比清晰,疼得他渾身發顫。他想起自己剛才撒潑的模樣,想起那些指著鼻子的辱罵,想起那句“外門崽子”,隻覺得臉頰像被無數耳光抽過,火辣辣地燒到了耳根。
張天命收起令牌,目光落在劉老頭慘白如紙的臉上,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事情很簡單。劉執事以借閱藏書為由,索要每人三百中品靈石,被拒後動了殺心,先以《腐骨爪》相攻,後祭出腐心劍欲廢我等靈根。”
他抬手指向留影石,星力輕輕一點,石麵頓時亮起,清晰地映出劉老頭唾沫橫飛索賄的畫麵,緊接著是腐骨爪撕裂青石板的痕跡,最後定格在腐心劍噴吐綠液的瞬間。“從始至終,我等隻是自保,甚至留了他一線生機。”
王師兄看著石中畫麵,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轉頭看向還在發懵的劉老頭,語氣裡再無半分耐心:“劉忠,張執事所言,你可有異議?”
劉老頭張著嘴,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留影石鐵證如山,張天命的身份更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個內門執事,會需要偷外門藏書樓的“秘寶”?他剛才那些指控,此刻聽來就像個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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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有異議……”劉老頭的聲音細若蚊蠅,腰杆徹底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他終於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惹錯了人。那些被他克扣過資源的弟子,那些被他欺壓過的外門修士,或許早就盼著他栽跟頭,而今天,他栽在了最看不起的“外門崽子”手裡。
李師弟上前一步,亮出鎖鏈:“劉忠,你不思悔改,居然利用執事身份對弟子索賄、私練禁術、持毒寶殘害同門,還意圖汙蔑執事,跟我們走一趟吧。”
鎖鏈鎖住手腕的瞬間,劉老頭渾身一顫,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他被執法弟子拖著往外走時,頭埋得極低,不敢再看張天命一眼,更不敢看那塊還亮著的留影石——那裡映著他所有的貪婪與不堪。
王師兄對著張天命再次拱手:“張執事,此事我等定會嚴查,給您和幾位師弟師妹一個交代。後續筆錄若有需要,再向您請教。”
張天命微微頷首:“有勞三位。”
看著執法堂的人押著劉老頭消失在石階儘頭,範通突然“嗤”地笑出聲:“老大是扮豬吃虎,真夠陰的!”
寒冰輕咳一聲,臉上卻帶著笑意:“這劉執事也真是自找的,惹誰不好,偏偏要惹我們!”說完以後他還搖了搖頭!
張天命看著他們眼裡的光亮,星力在指尖流轉,映出藏書樓門內的墨香:“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這藏書樓,我們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再也沒有人敢刁難我們了。”
晨光穿過雕花窗欞,落在五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地上的腐心劍依舊躺著,卻再也沒人在意。有些陰霾散去,有些規矩被重新拾起,而屬於他們的路,才剛剛在晨光裡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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