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永恒大陸的蒼穹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撕裂,千億道術法同時升空,化作億萬流星、雷龍、冰凰、金烏、血月……它們拖拽著毀滅的尾焰,像一場逆行的流星雨,砸進五族聯軍的海潮之中。
第一息,青光一閃,百萬裡草原化為玻璃般的鏡麵,再碎成齏粉;第二息,赤陽墜落,虛空被燒成灰燼,億萬狼騎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就被蒸發成血霧;第三息,黑水滔滔,腐蝕大道,所過之處連白骨都不剩,隻剩一片死白的鹽堿大地。
可五族的大軍仿佛沒有儘頭。
蟲族大軍遮蔽天穹,亡靈族的死靈踏著同伴的碎骨前行,屍族的巨軀踩著自己人的血漿狂奔,血族的蝠影在殘肢間穿梭,地獄族的符光在血雨中閃耀。
他們踩著尚未冷卻的屍體,踩著仍在抽搐的殘軀,踩著被術法犁出的萬丈深淵,像潮水一樣倒灌回來。
永恒大陸陣法師們跪在防線的城頭上,七竅流血,十指磨得見骨。
他們以血為墨,以魂為引,把最後的壽元刻進陣紋。
一道道金色的護城光幕剛升起,就被千萬道攻擊撕成碎片;碎片尚未飄落,新的光幕又起。
陣盤炸碎,他們就用肉身去堵;肉身成灰,他們就用元神去扛。
元神燃儘,他們仍用最後一點意誌,把名字刻在陣眼,讓後來人踩著他們的真名繼續堅守。
那不是雨,是億萬生靈同時死亡時,精血被大道抽離,逆衝九霄,化作的血雲。
血雲太重,壓得虛空塌陷,露出漆黑的空間裂縫。
裂縫裡,殘魂如螢火,密密麻麻,想逃卻逃不掉,被更大的裂縫吞噬,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星空中是屍體不斷落下,血漿流得太急,把平原衝成峽穀,把峽穀填成高原。
高原繼續長高,長出一座座“肉峰”,峰頂插滿折斷的旗幡、殘劍、碎甲,還有來不及閉眼的頭顱。
那些頭顱的瞳孔裡,仍映著最後一道術法的炫光,像被定格的閃電。
兵器在哀鳴。
億萬飛劍、魔刃、妖槍、冥鐮同時碰撞,發出的卻不是金屬聲,而是咀嚼骨頭的咯吱、撕裂血肉的噗嗤、壓碎內臟的咕咚。
它們早已飲飽鮮血,卻仍在嗜戰,因為主人死了,器靈卻還在執行最後一道命令:向前!
向前!
直到自己也斷成兩截,斷口處噴出的不是火,是血,是主人的血,是敵人的血,是天地同悲的血。
星空中這裡沒有晝夜,隻有術法爆炸的熾白與血霧彌漫的暗紅。
熾白亮到極致,照出每一根飛濺的手指、每一截斷裂的脊椎;暗紅濃到極致,把風聲都染成黏稠,吹不動旗,吹不滅魂,隻能把血腥味往肺裡灌,往骨髓裡灌,往道基裡灌。
它曾俯瞰眾生,如今卻被眾生踩在腳下。
規則被撕成碎片,因果被血河淹沒,輪回的轉盤被屍體卡住,發出“哢啦哢啦”的哀嚎。
天地間隻剩最後一個聲音——
殺!
不是喊出來的,是億萬殘魂同時用斷裂的喉骨摩擦出來的;不是聽見的,是直接用識海去“被刺”的。
那聲音一出現,所有還在呼吸的生靈同時七竅流血,所有還在旋轉的法寶同時炸裂,所有還在發光的術法同時熄滅。
然後,死寂。
血雨停了,卻不是因為雨歇,而是因為血已流乾。
屍山不再長高,因為已高過蒼穹,再高的術法也轟不碎——它們把天都撐裂了,露出後麵冰冷而荒蕪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