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老夫人搬來林顰兒這裡居住的第二天,賈母便安排了一場大型的賞花活動,意為招待曆老夫人這個親家,再一個剛好也到了賞菊的季節,將孩子們經常辦的藝術活動搬到園子裡,她好同親家也同孩子們樂一天。
園子內的菊花都由一名姓劉的老人帶著兒子與媳婦侍弄,遠遠看去,一片豔海,萬芳盛開。
“這劉姥姥一家之前是專門種菜的農戶,兩年前建這園子的時候,特意將園子裡的花草交給他們打理,一開始都是買來的品種,後來他們也學了些新技術,到今年已經可以自己培育新品種。咱們看看去,可能比買的更有趣兒些。”賈母穿一件宋錦的暗金色小褂,手拿一柄團扇,引著曆老夫人出了林顰兒的小院,先往那湖邊走去。
“這會兒太陽還不曬,咱們坐一會兒船再過去,她們那邊也就準備好了。”
曆老夫人笑盈盈地答應著,她穿一件香雲紗長旗袍,頸上隻裝飾一條中長款的珍珠項鏈,手裡捏一條手絹,跟著賈母,林顰兒,曆水溶一起登船。
這船還是蘇妙玉茶社安排的,已經翻新了一次,內裡的布置更像個上等的廂房。長條沙發比之前更軟更舒服,船艙內飄起的淡金色輕紗跟船身的烏木倒很是相配。船尾的花飾已經用到了應景的菊花,桌子上擺著蘇式的糕點,紅、黃、綠、紫,甚是好看。
待一上船,那邊花叢中的樹蔭下便傳來陣陣吳儂軟語的哼唱,原來是賈母請了兩位評彈藝術家,襯著音樂聲乘船觀景,彆有一番意境。
“青磚伴瓦漆、
屋簷灑雨滴、
炊煙嫋嫋起、……”
船行過幾處花圃,玫瑰、荼蘼、芭蕉一一行過,岸邊的景色已經令人目不暇接,偶然轉彎一處小型人造瀑布更顯精巧彆致,船邊還有幾尾錦鯉伴著船兒一起遊曆。
今天在船上負責點茶的是甄香菱,她手法比琥珀更加嫻熟,茶筅在她的手腕內自由轉動,茶沫細密,茶香四溢。
品過茶,再嘗半塊糕點,船頭一個竹子編的小燈吸引了曆老夫人的注意,隻多看了兩眼,林顰兒便解釋道:“這是紫鵑的新配方,將香料做成精油,再把精油燈做成竹編的樣式,看起來新巧有趣,實際是專門用來驅蚊的。”
曆老夫人點點頭:“怪道我們登船這麼久,也沒有蚊蟲靠近這船,我剛還納悶是怎麼做到的。”
船漸近岸時,雕花欄杆外已見賈元春、王熙鳳等人候在碼頭。烏木船頭剛觸岸,王熙鳳便趨步上前,轉眼間已穩穩攙住賈母臂彎。賈元春亦俯身扶住曆老夫人。後麵船廂林顰兒伸手輕搭曆水溶的墨色衣袖,二人足踏過岸,相攜下船。待船身一空略浮動船舷時,驚起兩三尾金鱗躍出水麵。
踏上青石板路方覺秋色正濃,菊色如鋪金疊翠一般。劉姥姥裹著月白汗巾從花徑深處趕來。她那身粗麻藍衣洗得發白,卻漿得筆挺,古銅色麵龐被秋陽鍍上暖光,眼角深紋笑成菊花瓣,渾濁的眼睛裡盈著歡喜。
“給老夫人們請安!”賈母略點點頭,接著給兩人互相介紹。
“你瞧這朵側金盞,花瓣兒像不像金箔裁的?”賈母指尖輕點那朵鵝黃色菊花。
“當年我在蘇州見過個老花匠,說這花要寅時澆水、卯時施肥,養足三年才開得這般周正。”劉姥姥也不怯場,彎腰曲背給大家介紹。
“您看那朵白的,雪堆似的,莫不是叫堆雪獅?”王熙鳳也跟著解說,兩人一唱一和像提前排練過似的。
“這叫月下白,夜裡看更妙,月光一照跟凝了霜似的。”她抬手往菊田深處指去,隻見層層疊疊的淡金色花海中,隱約立著花名牌子:“遠處那片是玉樓春,花瓣兒薄如絹紗。”
劉姥姥跟在賈母身側,由她解說更說的明白些,在花海裡越走越遠,身後傳來王熙鳳吩咐侍女們擺桌子的聲音,驚起幾隻斑斕蝴蝶,撲棱棱飛向綴滿秋陽的菊梢。
王熙鳳帶著侍女們迅速在菊園內擺出一條長桌,惜春帶著她搜集來的樹枝和苔蘚,領著賈蘭做桌子的靜景布置,設計以園林為主題,把觀園內的湖水、小橋、瀑布、花圃、鳳儀水閣全部以微縮景觀的形式展示在桌子中心,曆老夫人看著她忙碌,一點一點初具雛形,最後竟歎為觀止。
“你這孩子真是胸內有乾坤啊,是怎麼想到的?”
惜春笑道:“我從小就愛侍弄這些樹枝與苔蘚,之前也喜歡在家裡做這種靜景。最近看這園子打理的越發好了,祖母又想要畫這園子的畫,我就想出拿植物打造這個方法,賈蘭剛好會做這些樓亭模型,跟他合作才成就這幅作品。”
曆老夫人聽了又轉向賈蘭問道:“你小小年紀,怎麼這般手巧啊?”
賈蘭聽了誇獎開心,忙給曆老夫人講他做的其他模型。
林顰兒也忙跟曆老夫人說:“咱們院子裡那個八音盒塑像就是他做的。”
“真的?那要好好培養。將來必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說著話紫鵑和瑪利亞推著嬰兒車,兩個小家夥也來了,王熙鳳這邊早準備好了嬰兒餐椅,曆允硯倒乖巧坐著,曆允墨是個坐不住的,隻好讓瑪利亞領著去賞花。
這邊賈元春也在曆允硯身邊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紙手帕,從包裡拿出一個小號筆袋,取一隻炭筆便開始作畫,畫的正是剛看到的菊花。
曆老夫人看完惜春的傑作,便過來哄曆允硯玩,待看到炭筆在紙巾上的精巧畫作,立刻眼前一亮。
“我猜你就是月嬌的前主人吧?”
賈元春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向曆老夫人。
曆老夫人在賈元春身邊坐下,壓低聲音說道“就是我那隻貓,它叫月嬌。當初曆涵瀾抱它回來的時候,說是朋友的,因為沒時間照顧給了我。”
賈元春眼裡立刻充滿了驚喜:“您養著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