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山矗立在臨時壘起的指揮土台上,猩紅披風在山風中獵獵作響,他手持一支粗劣的單筒望遠鏡,死死盯著前方那座如同猙獰巨獸般盤踞在山脊上的奎鄉山堡,硝煙尚未散儘,堡牆上影影綽綽,能看見那些包著頭巾、手持各式武器的土司兵亂糟糟的逃命,慌亂的喊聲和慘叫聲連他這裡都聽得清楚。
那處高地布置的炮隊,僅僅是一輪炮就讓山堡之中的守軍大亂,這倒是一點不讓人意外,烏蒙山堡作為祿家經營最久、最用心的老巢,裡頭的火炮大多還是前明時期的舊炮,這些土司兵恐怕連聽都沒聽說過能夠仰射越山的臼炮,雖然紅營攜帶的輕型臼炮射程並不遠,但躲在山背處,堡內的土司兵根本沒有反製的手段,隻能白白挨打。
還有九節炮,連魯大山都是不久之前第一次見到這種專為山地作戰而設計的火炮,炮身由九節可旋接部件構成,各節兩端分刻陰陽螺紋,運送之時可拆分運送,到戰時再組裝使用,是江南來的軍火專家帶著圖紙而來,在畢節鑄造,統共就這麼四五門,一路隨軍而來,本來是用來攻打烏蒙山堡,結果烏蒙山堡輕而易舉的拿下,讓魯大山到如今才第一次見到這些九節炮組裝發炮的場麵。
山堡之中的土司兵麵對這些前所未見的火炮轟擊,自然是被打的暈頭轉向、亂作一團,而紅營就趁著這個機會,早已準備就緒的火銃手在驚鳴的喇叭聲和號角聲之中,以散兵線小跑著衝到山下五十餘步的距離,又迅速的聚集成陣,在尖銳的哨聲之中,一齊開火。
最前沿的鳥銃兵陣列噴吐出密集的白煙和火光,鉛子如同疾風驟雨般潑向山堡的碉樓和射孔,堡牆上的守軍雖然被炮火壓製,但堡牆上挖有槍眼,堡內望樓、碉樓都是石製,同樣也挖有槍眼,紅營這些輕中型火炮,對其毀傷效果並不怎樣,這些槍眼就隻能靠鳥銃進行壓製。
魯大山透過望遠鏡能清晰的看到,一處碉樓的槍眼後剛剛還探出幾個腦袋,瞬間就縮了回去,一個個槍眼位置被銃彈轟擊得碎石木屑四處亂飛,紅營的銃手分布三列,輪番開火,火力持續不斷,與此同時,一隊隊抬槍手也已經抵達位置,填補著鳥銃開火的間隙,配合著鳥銃隊壓製著堡內的土司兵。
高地上的九節炮,也換上了霰彈,同樣是衝著那些碉樓和槍眼、炮眼去的,三層火網,如同三把鐵梳,一遍遍梳理著奎鄉山堡,將守軍的反擊勢頭死死摁了下去。土司兵們的弓弩和少數火銃雖然也在零星還擊,但在紅營絕對優勢的火力壓製下,顯得孱弱而混亂,根本無法形成威脅。
號角聲又一次連天響起,紅營的軍陣又隨之一動,隻見一隊隊紅營將士,扛著用濕透棉被包裹的巨大原木,如同移動的堡壘,開始沿著狹窄的山道向上推進。他們步伐沉穩,喊著號子,毫不畏懼地迎向堡牆上零星落下的箭矢和石塊。
“噗噗……”箭矢大多深深紮進濕棉被裡,難以穿透,石塊砸下,雖能造成一些震動和傷亡,但無法阻止這些“移動堡壘”的前進,紅營的戰士交替掩護,波浪式推進,燒毀山道上殘存的木牆、木柵、鹿角等障礙物,同時將攜帶的柴捆和沙土袋奮力拋入山道前的壕溝。
守軍顯然意識到了紅營的意圖,火力開始向正麵集中,試圖阻止填溝和搭橋,堡牆上又冒出了一些土司兵放銃放箭,堡內的旗杆上升起幾顆人頭,顯然守軍是在用刀子恐嚇軍將,逼迫著下頭的軍兵頂著紅營的炮火銃彈上牆守禦。
紅營的攻山部隊已經抵進至堡門外,開始用弓箭,三眼銃和飛礞炮與堡牆上的土司兵對射,棉被和粗木綁成的盾車後,則伸出一架架用粗繩綁死的木梯,試圖從盾車後直接架上堡牆,之後紅營主力攻擊,就可以直接順著這些木梯木橋翻越堡牆。
堡內卻傳來一陣牛角號的聲響,堡牆一側小門轟然敞開,一群穿著皮甲、布甲、鐵甲等各式雜亂甲胄的土司兵,揮舞著苗刀、大斧,舉著蒙著獸皮、畫著鬼臉符號的大盾,呐喊著野獸一般的口號,衝殺出來。
“狗日的,還挺有精神!”魯大山啐了一口,放下望遠鏡,臉上橫肉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攻山的紅營部隊本也是佯攻,自然不會跟他們硬碰硬的搏戰,見這些土司勇士衝殺出來,當即掉頭就跑,這些土司勇士以為嚇退了紅營,歡呼著去燒毀那些盾車和木橋木梯,卻沒想到它們已變成紅營炮隊的標定物,九節炮的霰彈、臼炮的開花彈,雨點一般砸了過來,倒是不必勞煩他們動手,那些盾車和木橋木梯,與他們的身軀肉體一起化為碎片。
餘下的土司兵驚慌失措的朝著堡內逃去,鳥銃和抬槍的銃彈追著他們的屁股後頭打,讓他們更加的驚慌,在那小門處爭先恐後、自相踩踏湧進堡內,不一會兒,第二波的攻山部隊又推著盾車壓了上來,依舊故技重施搭著木橋木梯,但這次卻再也沒有土司兵從小門之中衝出,反倒是堡牆上冒出更多的人頭,銃箭石子更加密集,顯然裡頭的土司兵已經失去出堡的勇氣,隻能調集更多的兵力,試圖用更密集的火力進行阻擊。
“拿下了!”魯大山微微一笑,堡內守軍失去了搏戰的勇氣,再堅固的堡壘也守不住,這一點當年他在幕阜山時可吃了不小的虧,如今就算他縱兵硬啃,也能將這座山堡輕易拿下!
但這一仗,他不僅要勝,還要以最微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利,魯大山的視線轉到山堡一側的斷崖,等了一會兒,一股濃密的黑煙忽然衝天而起!緊接著,是第二股、第三股!火光隱約可見!
堡內頓時陷入更大的混亂,驚呼聲、喊殺聲甚至壓過了戰場上的火器轟鳴,又過了片刻,一麵小小的、卻無比鮮豔的赤紅色旗幟,猛地從奎鄉山堡最高的那座望樓豎起,堡內的守軍轟的一下,徹底大亂。
魯大山哈哈大笑,猛一揮手:“總攻!全軍總攻!能抓活的抓活的,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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