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教皇並非艾波小時候將她接至梵蒂岡的那位,但他身為教廷國務卿也在現場。五六歲的小女孩、天使般的臉蛋,在教堂高聳聖潔的壁畫前的對答如流,稚嫩的聲音堅定而自信,給他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後來,西西裡聖方濟各修道院反納粹的事跡傳至羅馬,已經當選教皇的他曾私底下詢問這個女孩的動向,得知她就在該修道院內時,教皇摘下眼鏡,漫長的思索,就在私人秘書以為他會發布新的指示、拿出紙筆記錄時,隻聽到一聲冗長的歎息。
艾波洛尼亞絲毫不知自己與聖職僅差一條y染色體。她隻希望教皇能在必要時給予他們幫助。
那位屍體仍掛在米蘭、曝屍廣場的法西斯領袖帶給這個國家的傷害是深刻而綿長的。一切由他語言矯飾、凝聚而成的關於民族、國家概念,伴隨他的失敗一起被摧毀。意大利人找不回自己的身份,一部分人相信美國,另一部分人向往俄國。梵蒂岡乘虛而入,匆忙接過國內空缺的道德權柄,動用一切傳統、非傳統手段,掌握民眾內心的精神空地。
教皇接受了她的覲見請求,就在上周日的禮拜後,艾波和教皇進行了一番討論,對方關於聖方濟各修道院免費以極低廉的價格販賣檸檬水的模式很感興趣,認為這是世俗與宗教力量的完美結合。
篤篤篤地敲門聲響起,比安奇在門外提醒:“艾波,快一點,要來不及啦。”
艾波洛尼亞停下腦內對覲見過程的第五次複盤,她放下咖啡,開門問:“怎麼這麼著急?”
比安奇激動得幾乎一夜沒有睡,正要和艾波講述激動心情時,他看清艾波的衣著,又低頭看看自己仿佛參加晚宴般的精致西裝,不由問:“你覺得穿成這樣見公主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艾波讓開身子,允許男孩進入公寓。
她對著落地鏡看了眼,裡麵的女孩長及穿黑色傘裙和淡黃色女士襯衫,領口的飄帶係成蝴蝶,看起來端莊又文雅。
抬腳踩上凳子,她彎腰往雪白的腳丫上套黑襪,說道:“我看報紙上的她平時也是這麼穿的。”
不知道公主長什麼樣,可能為了顯示她的氣質,報紙上那些照片都是遠觀的全身照,根本沒有清晰的半身照。身為女王的妹妹,兩人應該長得很像吧。希望她不會認錯人。
九月,大半個西歐沉浸在歡騰的氛圍裡,不列顛的安公主穿過海峽,前往歐洲各個首都親善訪問。這位英國皇室最年輕的公主極為低調,此行是她第一次單獨執行公關活動,為的是加強英國與西歐各國的聯係,鞏固貿易夥伴關係。
作為全自動葡萄收割機的專利人之一,艾波洛尼亞年齡與安公主相仿,被羅馬政府安排進招待公主的行程裡。如此殊榮,皮肖塔自然全力配合,通過海運送來了一輛農機,它將作為禮物,贈送給安公主,借此擴大聲望。
兩人走下樓,來到馬路邊攔下一輛出租汽車,前往羅馬第一大學,期間又針對公主的衣著聊了幾句。
時間確實有點緊,原以為校園內會擠滿想要一睹公主芳容的人,結果,空空蕩蕩。儀仗隊和樂隊的成員鬆散地在樹下吃著冰淇淋。
艾波洛妮亞詢問負責此次對接工作的政府人員,得到的回答是:“英皇室官員表示公主身體抱恙,要遲一些來。我們耐心等著吧。”
比安奇和她對視一眼,意識到事有蹊蹺。但他們在羅馬毫無根基,沒有辦法調查,隻能乾等著。
終於,他們一直等待日頭西斜,行程取消的通知姍姍來遲。
“公主直接去參加記者會了。”政府官員如是說。
可能是比安奇失落的表情實在過於凶悍,政府官員對這個來自西西裡的交換學生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生怕比安奇事後找他麻煩,趕忙將記者會的地址告訴他,又說:“報我的名字,他們會放你們進去的。”
艾波洛妮亞其實不想去,她想回圖書館看會兒書,或是回公寓給西多尼亞她們寫信。但比安奇興衝衝地,她仿佛老母親般,擔心這家夥惹事,隻能跟著坐上前往博爾蓋塞美術館的出租車。
到了地方,憑借那位中層外交官員的名字,兩人一路暢通地進入到記者會的現場。人非常多,艾波粗略估計有五十多人,其中四分之三為男性,一小半女性。
美術館的挑高極高,三人合抱的大理石柱如巨樹般立於精美絕倫的天花板和大理石地磚之間,恢宏大氣,顯得那由兩階小台階托起的沙發座椅,格外尊貴矜傲。
現場並未陳列座椅,所有受邀記者一律站在展廳圍欄後,暗紅色的繩子牽起兩個一米高的黃銅立柱,左右各站著一位燕尾服、白手套的侍從。
現場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直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從大理石柱後的小門內走出,他用一種緩慢得體的語調說:“有請公主殿下。”
討論聲自然而然消失,不約而同地,眾人伸著脖子向大理石柱之後看去。
明亮璀璨的水晶燈光線,女孩穿著白色滿繡的連衣裙,步伐端莊得體,渾身散發著從容不迫的氣度,優雅迷人的英倫玫瑰。
艾波洛妮亞的腦袋卻嗡地一聲,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般不知所措。
這是安公主?
這不是她的女神赫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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