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把握。所以我們要儘可能在那之前獲得優勢——除掉克羅切,讓他們隻能和我們合作治理西西裡。”艾波洛妮亞輕描淡寫地說出讓意大利政壇膽戰心驚的話,“左翼聯盟沉迷意識形態輸出,忽略物質基礎,根本不是手握教皇和美國援助的基督教民主的對手……”
不管政治如何變換,反正邁克爾柯裡昂的牢是坐定了。
夜間,托馬索布紮迪回到家,餐廳的燈還亮著,漆黑的走廊儘頭黃澄澄的溫暖。
他沿著走廊緩緩走近,門框限製的視野裡露出一雙女式皮鞋,緊接著是搭配白色圍裙的黑裙,最後是祖母那張慈祥的睡臉。
七十歲的老太太托著下巴,滿是褶皺的乾癟麵龐有兩團健康的粉,薄得像一條縫的嘴唇微張,正發出雷鳴般的鼾聲。
托馬索放輕腳步,在老夫人麵前蹲下,拿慣槍的手指握上枯樹皮般的手,柔聲說:“祖母,我回來了。”
鼾聲一頓,布紮迪夫人睜開惺忪的眼,低頭瞅見孫子,含糊地說:“餓了嗎?鍋裡還剩著些肉醬……櫥櫃裡有麵包…蘸著吃。”
托馬索搖頭:“我不餓。”
他的父親死於一戰,母親改嫁去了北方,他由祖母一手拉扯大,兩人相依為命、感情親厚。
“我讓莉莉帶著瑪格麗特先去睡了。”布紮迪夫人解釋道,“莉莉她白天工作也很累。”
莉莉是他的妻子,在紡織廠工作,報酬豐厚、還有地方專門托管孩子。工作不忙的時候,他會騎車送她們去巴勒莫西麵的工廠區,女兒瑪格麗特坐在前麵,妻子溫柔地環著他的腰、坐在後麵。和煦的海風吹拂,幸福在他心頭飄蕩。
“您也不用等我。”
布紮迪夫人按著竹椅的把手緩慢地要站起來,轉頭問攙扶她起身的孫子:“大家都說赫耳墨斯受傷了,生死不知,而警察決定包庇罪犯,真的嗎?”
老太太雖然待在家裡,但消息靈通。
托馬索彆開眼,支支吾吾地說:“這是上峰的指令。”
老太太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用力揮開攙扶她的那雙胳膊,喝道:“那你做什麼警長?還不如去做那些黑手黨手下的小流氓!”
年輕人被老人眼裡的怒火嚇了一跳,他手足無措道:“我也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布紮迪夫人怒瞪年輕人,“你妻子難產,我們家沒有錢去醫院,如果當時赫耳墨斯也如此輕巧地說沒有辦法,你的瑪格麗特根本無法出生!莉莉也會因此死掉!”
她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祈禱幾句,為自己口出惡言。她緊接著又說:“再看現在,你每天喝的水,你妻子的工作,你女兒身上穿的花裙子。一樁樁一件件,那一樣不是自於赫耳墨斯的饋贈?”
托馬索隻能求饒:“祖母,您聲音輕一些,彆吵醒她們。”
矮胖的老太太悻悻地抿嘴,眼裡依然充滿怒氣。
托馬索壓著嗓子反駁:“赫耳墨斯並不需要我們報答,他明確說過,這種利滾利的人情債不允許在他勢力範圍內出現。”
眼見祖母伸出的手指開始顫巍巍地抖動,他連忙說:“但是這樁案子還赫耳墨斯一個公道的概率很高。”
“是麼?”布紮迪夫人消氣了,斜睨了孫子一眼,“你沒有騙我?”
“具體細節涉及案件,我不方便透露,但我可以說的是嫌疑犯本人已經將犯案的經過全盤托出,作案的槍械也找到了。哪怕是巴勒莫大學剛畢業的律師來打這場官司,都能輕鬆勝訴。您就安心,趕緊去睡覺吧。”
布紮迪夫人將信將疑地回房間,對著神龕內的聖母像,為赫爾墨斯禱告一番,才爬上窄小的床。
見門縫內燈光熄滅,等在門外的托馬索放心離去。他確實沒有欺騙祖母,那位美國人仿佛失心瘋般,已經將整個案件和盤托出,連帶著倒出了那位在八月成功勝訴的唐克羅切做下的醜事。
夜已深沉,他不忍心打攪妻女睡眠,便沒有上樓。拿了床毯子,躺上沙發,雙腳擱在椅子,囫圇睡去。
次日清晨,西西裡最年輕警長被人槍殺於家中。
同一時刻,巴勒莫警察局意外失火,火情很快被控製。所幸損失不大,不過幾份新錄入的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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