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的隊伍緩慢推進，距離詛咒平原越來越近。
當前鋒的數萬難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接近沙漠邊緣時。
“啊！”
忽然，有人尖叫一聲，枯瘦的手掌顫抖的指向遠處。
周圍的人群中，無數的目光立刻被遠處那片若隱若現的綠色吸引。
他們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
“呃，呃！唔！”
沙啞乾澀的喉嚨裡，迸發出壓抑沉重的喘息，那是?生命對希望的原始呼喚?。
殘陽之下，黃沙與天際線交融的儘頭，突然浮現出蜿蜒的草甸和波光粼粼的水麵。
長期缺水的眼睛，最先捕捉到這一信號。
他們的瞳孔因激動而劇烈收縮。
不知道是誰，率先衝了出去，直奔那片肥美的草原。
後麵的人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磨損的鞋底在沙礫間發出沙沙的急促摩擦聲。
隨著距離拉近，綠洲輪廓逐漸清晰。
數百萬雙深陷的眼窩中，同時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這些長期被風沙侵蝕的麵孔上，?滿是臭氣的嘴巴大張。
有人用指甲掐住自己蠟黃的臉頰，確認這不是幻覺。
劇烈的疼痛，讓渾濁的淚珠?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在積滿塵土的衣領上砸出深色的斑點。
青草的氣息，讓隊伍最前端的孩子們?瞳孔驟然放大?，他們像受驚的羚羊般突然加速奔跑。
裂痕密布的腳掌?在草地上留下斷續的血跡。
一個瘦成皮包骨的少年突然仰麵躺倒在草地上，?凸起的肋骨?在單薄的皮膚下劇烈起伏，
“嗷，嗷，嗷！”
他盯著頭頂的藍天發出?非人的嚎叫?，撕裂的喉嚨中夾雜著?咯咯的笑聲。
後方的人群開始?無意識地互相推搡?，卻不再是沙漠中爭奪水源的絕望搏鬥，而是?顫抖的擁抱。
一個婦女死死抓住陌生人的胳膊，?指甲深陷?對方同樣瘦弱的手臂，仿佛要通過痛覺確認這不是海市蜃樓。
一位老婦人突然跪倒在地，?枯枝般的手指?深深插入濕潤的泥土。
她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暴起的青筋?在鬆弛的手背上，蜿蜒如扭曲的蜈蚣。
當第一支隊伍跌跌撞撞衝進齊膝深的河水時，?扭曲變形的麵部肌肉?突然凝固成詭異的笑容。
一個男人瘋狂地?撕扯著襤褸的衣襟?，露出肋骨間隨著呼吸劇烈起伏的皮膚，?凸出的眼球?幾乎要掙脫眼眶，卻反射著前所未有的清澈水光。
“噗通！”
他一頭紮進清澈的河水中，大口大口的猛灌起來。
蓬亂的頭發?浸入河水時，那些長期被沙塵覆蓋的頭皮第一次顯露出?病態的蒼白?，與周圍鮮活的綠色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一個老嫗突然?將整個頭顱埋入水中?，?灰白的頭發?像水草般散開，?浮腫的腳掌?拍打出渾濁水花。
這種近乎?溺水般的洗禮?迅速傳染，數百人同時?沉入齊腰深的河水?，?襤褸的衣衫?吸水後變得透明，?肋骨輪廓?在皮膚下清晰可見。
一個婦女突然?仰麵漂浮?，?鬆弛的腹部?隨波起伏，?青紫色的妊娠紋?在陽光下像地圖般展開，她?乾裂的嘴唇?反複開合，卻發出?無聲的頌歌?。
一個懷抱嬰兒的母親，噗嗤一聲跪倒在河邊的淤泥中。
她?僵硬的嘴角?突然劇烈的抽搐，?暴凸的頸椎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嗒聲?。
她懷中的孩子正用?腫脹的手指，?揪住她胸前唯一完好的衣料，?紫紺的腳趾?在泥漿裡無意識地抓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