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喊史官來,你們一個個都過來乾什麼!裴相、李相,不是讓你們帶著人策應嗎?為何回到行宮這裡?”
“陛下,陛下禦駕親征,臣等如何能先逃?”
“謬論!朕的話乃是聖旨,你們膽敢抗旨不尊?史官!”
一個官員急忙出列:“臣在。”
“記下!記下來,癸巳歲末,帝董載移滎陰,逢上古妖星十殿北上,聚全城之力破之,斬妖星,誅首惡!”董載揮動著手裡的如意,“眾愛卿!朕可否堪稱一代明君?”
眾人皆俯首,卻並無人應答。
“……是啊,朕殺了那麼多人,也稱不上明君。”董載宛若夢囈一般咕噥道,隨後又放大了聲音,“那朕能否堪稱一代雄主?”
依然無人應答。
“江山傾覆,未使山河重現繁榮,也稱不上雄主。”董載又否認道。
“陛……陛下。”裴應甫顫抖著往前走了一步,拱了拱手,可是董載卻對他完全視而不見。
他言語著眾臣完全無法聽懂的話語,臉上帶著一陣笑一陣猶疑的表情,雙手揮舞著如意和聖旨,看起來頗為滑稽,卻沒有人能對著這一幕笑出來。
代價,正在支付。與酆都的碰撞快速消耗著天庭的儲備,也讓代價的支付來得更早了。眾臣甚至不知道董載如今究竟還有沒有自我意識,但酆都的確在此地徹底倒塌,十殿也沒有出現,或許是同酆都一同毀滅了。
忽然,董載往地上一坐,手一鬆,如意落在了雪地中。
他說了幾個字,然後微微搖晃了一下腦袋,抬手輕輕做了個“都散了吧”的手勢。
裴應甫回頭看了一眼:“焦統領,組織人清理妖魔殘黨,不要讓妖魔靠近行宮。”
“諾。”
李琢玉拍了拍裴應甫的肩膀:“我去盯著,皇上還是和你……更熟,你留下吧。”
裴應甫苦笑。
而董載坐在台階上,目光空洞地看著天空。
“朕知道了……你們已經聽不到朕的話了。哈哈哈,朕本想與你們分享這個喜悅呢,從什麼時候開始?算了,都算了吧……”
董載打開聖旨,上麵的字符飄蕩,如同鬼畫符一般,文字的意義已經失去了,這不僅代表“天庭”對他的掠奪,也代表由真仙製定的自然規則確實處於崩潰狀態,他從未聽說“天庭”還有這種副作用。
“罷了……”
他發出一聲感慨的長歎。
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視野之內,董載看不出那是誰,不過他剛剛已經讓群臣退下了,至少這些臣子應該知道怎麼處理後麵的事情。
“不是臣子?也無所謂……”
他看向旁邊唯一留下的那個。
“是裴相,還是李相?朕相信你們的能力,隻可惜朕無法繼續走下去了。如果你們有能力的話,清理酆都遺址,看看十殿的情況……啊,你們聽不懂,也就這樣吧。”
董載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也對後麵留下的臣子擺了擺手。
曲紅燭藏在樹後,卻看到皇帝徑直向自己走來,不由得有些驚慌。
看到剛剛與酆都那般天崩地裂的戰鬥,如今哪怕這皇帝一碰就倒,曲紅燭也依舊害怕對方有什麼後手。
然而,董載口中隻是說出一些她無法聽懂的言語。
曲紅燭按捺了一下心神,遊客到底都是經曆過大場麵的,她很快就從剛才的震撼中回歸神來,並緩緩拔出劍,等候著機會。
皇帝自己走進梅林,這不是正好嗎?他給自己選好了這片墳場,而無論他有什麼防禦手段,第一擊他都絕對不可能擋住。
“屬性轉換,鋒利。”曲紅燭輕輕撫摸了一下劍身,劍鋒上的寒光開始變得更加刺目。曲紅燭帶入場景的能力很簡單,也很純粹,不過它算是個一次性用品,和很多大佬們手裡可以永久使用的東西不同。
不過,她手裡的寒光在董載看來,卻被放大了數倍,那凶器的光輝讓董載立刻意識到來人的身份,不過他卻感覺頗為好笑。
在一切都已經到達既定結果的時刻,這位刺客又是為何而來,就為了讓他的死亡提前一點來到嗎?
氣力逐漸消失之下,董載腳一軟,跌坐在雪中。他感覺不到周圍的寒冷,也無法向人說出自己此刻奇妙的感受。他在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中,看到了那瀕臨破損的規則真相,於是,他在麵前攤開的聖旨上,用手指一筆一劃地,無論那是什麼,都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將此刻殘留的一切刻畫了上去。
大魏的皇帝遺詔,一份修改,則一並修改。雖然在“斷龍”籠罩之下,還不能立刻影響到其餘的遺詔聖旨,但“斷龍”不會一直存在,“酆都”也不會一直存在,“天庭”……更不會。
刺客正在靠近,董載抬起頭。
“朕乃玉帝,此地為淩霄寶殿,直至朕的蒼龍帝炁全部耗儘,天庭必將庇佑朕之屬臣。”
空中的光芒閃爍,似乎回應了這位皇帝。
曲紅燭在董載麵前舉起了劍。
“而史書之上……也罷,希望太史令不要把朕寫得太昏庸無能。”董載悠悠然說著,便看到寒光宛如瀑布一般向自己壓落下來。
哧。
一聲輕響,人頭落地,曲紅燭有些驚訝,甚至感受了一下自己砍斷頭顱的手感。
她確實砍下了董載的頭,但仿佛隻是刺中了一具屍體。這並不能給她帶來多少成就感,而董載甚至沒流出什麼血。
“隻有這樣?”
與此同時,在雪夜飛奔,已經逼近“斷龍”界限的陸凝,感受到了懷裡聖旨散發出來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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