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嬰兒自然就是我了,雖然嘴上一個勁兒的說著留不得,但最終劉老道還是把我留在了寶龍觀裡。就這樣,我就在寶龍觀裡一天天的長大,劉老道雖然年過半百,但沒養過孩子,所以也確實因為我費了不少的心思。
原先他父親在世時,寶龍觀裡還有些香火,一家人可以靠這些香火供奉維持生活,雖然說也不富裕,起碼衣食無憂。但是父親過世以後,寶龍觀也被砸毀了,僅剩的那點積蓄也都拿去給母親看病了。身無分文的劉老道想要生活,除了賣把子力氣,就隻能靠他那張嘴了。
那個年代雖然破四舊嚷嚷的很厲害,但是無論到什麼時候,這個社會上都不缺少沒有精神依托的人,特彆是生活過得不好時,算卦看相的也就吃了香。劉老道自幼跟著父親修道,周易八卦之術自然是也有涉及,於是,他便上街偷著去給人占卜算卦,相麵定宅。憑著他一張巧嘴,說幾句聽起來高深莫測的的話,隻要能哄得對方滿意就可以換回來頓飽飯,運氣好時在忽悠出去幾件不值錢的法器、護身符,可能幾天的酒錢都有了。特彆是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大力發展私有經濟的政策讓不少人都蠢蠢欲動起來,那些想做生意開買賣的人願意討個吉利,所以來找劉老道問卦求錢的人也多了起來,劉老道的那些招財保平安的法器也變得越發受歡迎了。
恰好趕上那時元寶山公園大麵積擴建,不但在上山修了座規模宏大的寶山寺,還修了周圍的道路,寶龍觀門前的這條路也從土路變成了伴有馬路,還和元寶山公園的連在了一起。,元寶山公園翻修的很是秀麗,再加上寶山寺建的也極其壯觀,所以那時每天來這裡的遊客、香客都絡繹不絕。
劉老道見此狀況靈機一動,就在寶龍觀的門口支了個卦攤賣護身招財的飾品擺件,還免費給來往遊人解簽算卦。他能說會道,又一副道長打扮,總是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滿嘴的什麼“入名山,以甲子開除日,以五色繒五色,懸大石山,所求必得”,再不就“入山宜知六甲閉住,臨兵鬥者,陣列前行”等等,能把遊人虎的一愣一愣的,不少人也因此願意掏錢買他的那些招財保平安的小玩意兒。也不知道這些顧客是怎麼想的,寶山寺分明是個和尚廟,和尚廟旁邊有個老道雲裡霧裡的白豁,這些人竟然還信了他的邪。
憑著腦子靈光和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劉老道的生意竟然越來越紅火起來,賣的東西也從一開始幾塊十幾塊的塑料假貨,逐漸變成正兒八經的紫檀、梨花、翡翠、和田這些高檔玩意了。後來賺到錢了,他乾脆重新修整了寶龍觀前院的三間房,把正殿改成了鋪子,就連大門上的牌匾也從寶龍觀變成了寶龍閣,成了正兒八經的文玩紀念品商店。
後來周圍也陸續開了幾家類似的鋪子,但寶龍閣大概因為開的最早,而且劉老道雖然嘴上雲山霧繞,但還是秉承了他父親留下來的道門傳統,做生意不會弄虛作假,賣的都是真材實料,價格也公道,所以在這個圈子裡的名聲相當好,生意自然也比其他地方好了許多。
有了錢,我和劉老道的日子過得也舒服,破敗的宅子也重建一新,不但換了門窗,補了屋頂,還添置了各種家具電器,我們也上了席夢思,就連茅房都拆掉改成了有抽水馬桶能洗澡的新型衛生間。
所以打記事起,跟著劉老道我也沒吃過什麼苦,他帶我就像親孫子一樣,吃喝用度隻要他做得到的就從未讓我失望過,唯獨他僅讓我稱呼他道長或者師傅,而不許喊爺爺,理由是雖然道觀沒了,但也要得留個道家傳承,不然百年後下去不好交代。我那時生氣他不讓我喊爺爺,他越是想讓我喊師傅,我就偏不叫,故意喊他劉老道氣他,沒想到劉老道也不惱,所以就這麼喊下來了。
劉老道沒上過幾天學,他肚子裡那些東西都是跟著他父親學的,但對我讀書的事卻十分看重,所以年齡一到,他就把我送進了學校,每天早送晚接,風雨無阻,直到我考上高中,才放心讓我一個人去上學。我也算爭氣,從小學到中學,成績都是名列前茅,後來也是考上了一所相當不錯的大學。唯一讓我覺得不理想的是,學校在外地,我要離開劉老道了。其實這個學校是劉老道讓我選的,他一輩子沒離開過安東,對外麵世界的了解都是在電視裡看來的,他給我選這個大學是因為學校所在的城市是直轄市,是大城市,他在電視裡看過,我不能總在小地方待著,要出去見世麵。
大學學的是國際貿易,剛畢業,我就被一家跨國公司看中,給的待遇非常很好。我給劉老道打電話,要他來我這裡,見到我時,劉老道已經將近六十歲了,我大學畢業,他便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他一個人在老家,身邊也沒個人照顧,我怎麼能放得下心。可劉老道堅決不來,講了一堆大道理,說來說去還是放不下他寶龍閣的生意,和祖上留下來的宅子。沒辦法,我隻好拒絕了工作邀請回了安東。劉老道看我回來,氣的一蹦三尺高,用他的話講“貧道好不容易培養出一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你不去再往上讀個這個士,那個士的也就罷了,怎麼還回咱們這個小地方,這裡能有什麼出息,枉費他這麼多年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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