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原的臉上微微浮現一絲不悅,淡淡道:“既然進了這帝都,有些事,總歸會來。既來之則安之,陰謀奸宄難容於世,原無所擔憂。”
此言一出,便是身邊的林梓也微微搖頭側目,心道:“到底是太年輕了些,未免太過於單純。”
黑影中的人沒有動聲色,輕輕在案幾上放下一物,發出清脆的響聲。
“此物為信,請孫使君往南宮清涼殿。”
孫原不等他話音落下,已然開口:“可是陛下召見?”
那人不動聲色,淡淡道:“此物乃奇珍紫玉雕琢,放眼天下絕無第二件。”
孫原暗自點頭:這位人物恐怕是天子身邊近臣,否則豈能交托如此貴重的信物,天子果然已做了周密部署安排,今日非去不可了。
他饒自想著,卻聽風動,對麵黑影處已無活人氣機了。
好快的身法!
孫原修為不弱,身法亦是高人相授,自然知道這般速度修行除卻精深真元,還需要常年練習,自己在藥神湖穀十年方有如此修為,而此人竟絲毫不在自己之下,其武學修為之高,隻怕隱隱高於自己。
“帝都果然人物輩出。是孫原年輕托大了。”
他一聲苦笑,轉頭望向林梓,微微施了一禮,轉身往前,在那黑暗處案幾上摸起一個物件,質地頗硬,光滑圓潤,入手尚有餘溫,在這天寒地凍之下,恐怕隻有貼身收藏才能如此保有餘溫。
他迎著燈光看去,手中正是一枚紫色玉石,上刻盤龍之形,輔以饕餮紋飾,正是極貴重的玉玦。
林梓借光看去,玉玨映入眼簾,笑道:“環而不周是為玦。陛下這是希望孫使君遇事決斷當果敢決絕。”
孫原捏著玉玨,微微一笑:“林公教誨,原當謹記於心。”
望著孫原不以為意的深情,林梓眼角微斂,低聲囑咐道:“孫君初入帝都,許多禮數還是應當知曉。太常寺內倒也罷了,入得南宮更需謹慎。”
王越在旁笑道:“本來外官入朝,太常寺需引導禮數、教授禮儀,隻不過孫君初入帝都,時日尚短,免了就是了。”
林梓挑眉,他是太常丞,以往教授外官禮儀,少不得他親力親為,王越這話雖是不假,但是讓他放一個不知禮數的外官進宮,他也是有些躊躇。何況今夜又是除夕大典,萬萬不能出事。
“罷了,不叨擾林公公務。”
王越目光流轉,望向孫原:“使君今夜,需隨我進宮。”
孫原輕輕點頭。
他早已想見見大漢的皇宮,究竟是不是如史書上所寫的那樣巍峨壯麗。
馬車緩緩行駛,車輪壓在青石板道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孫原一路上開著簾子,望向遠處點點燈火,盛世繁華,煙火人間。
王越跪坐一旁,橫劍膝上,笑道:“使君可是第一次入帝都?”
“不記得了。”孫原抬手放下簾子,手指凍得有些發紅,口中呼出道道白氣,“也許很早以前來過罷?”
王越目光下移,落在他腰前,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手,笑了笑:“使君有些緊張。”
“嗯。”孫原心中有些忐忑,“終歸第一次到這所在,有些迷惘罷了。”
“王越見過許多外臣,倨傲有之、儒雅有之。似使君這般‘迷惘’者,也是第一次見。”
孫原笑了笑,有些靦腆,望著窗外高樓一一閃過,望樓林立,甲士錯疊,大漢帝都的核心所在,層層布防,何其森嚴。
他輕輕吸了吸氣,冰冷的氣息湧入鼻腔,直入胸腹,凍得有些哆嗦,他天生怕冷,雙手已經凍得有些發紫,裹著厚厚的紫狐大氅,也依然有些冷。
若是雪兒在身邊就好了……
他想起李怡萱那微笑的臉,不自覺笑出了聲。
王越望著他嘴角泛起的笑意,不知所以,他目光流轉,也不知這位大漢劍師究竟在想些什麼?
車停了。
王越緩緩起身,撩開車門,先行下車。
“請下車罷,孫使君。”
孫原緩緩起身,這便是他十年來所等待的,深深吸氣,氣入丹田,他張開手,望著指尖緩緩凝聚起的劍氣,微微笑了。
雪兒彆怕,些許小事,哥哥擔了。
車外,巨大的宮門,兩座飛簷望樓足足十二丈高,高聳如劍,鋒芒畢露。
這便是大漢的皇宮,孫原目光所及:寬及二十丈的青石大道,平整如靜湖。
仿佛空氣中都透著詭異,與千秋萬歲殿的喧鬨截然不同,冷風急切,除了風聲,再無其他。
冰冷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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