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殺手的劍。
殺皇之劍,一劍絕殺。
趙空慢慢放下雙臂,左手手心悄然浮現一個青色的太極圖案。
“名震天下的‘戮殄’殺手盟,有五大絕世高手,第一人乃一代刀中聖者‘刀聖’無名,其次四位,一位以火著稱‘焱尊’烈焱,一位以身法名世‘鬼王’鬼影,一位以爪功出眾‘血君’血殘,一位以劍驚世……”
他抬頭看著老者不動身姿,嘴角重新掛上笑容——“若是猜的沒錯,前輩你便是——‘殺皇’絕殺!”
劍動!
三丈之遠,一劍而至。
刹那間,趙空身前光影重疊,有如大幕屏蔽,萬千劍芒呼嘯而出!
“鏗鏗鏗鏗……”
身前憑空乍現巨大的青色太極圖案,將這漫天劍芒儘數擋下!
兩方劍氣縱橫、切割,漫天飛雪層層繚亂,複道上的積雪與屍體被浩大劍氣與迸散的勁力不斷掀開,直落到深深的宮苑中去。
青衣飛舞,一退七丈。
“好!”
老者的聲音藏在層層劍影之後,也不知是讚歎這太極圖的強悍,還是在讚歎對手的修為。
趙空左手在身前虛托太極圖案,一身青衣怒卷,右手凝起一團劍氣,猛然踏前一步,對著身前肆虐,一劍橫斬!
“錚——”
太極圖案登時如熒光消散,趙空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長劍,古樸無華的劍身,散發著淡青色的劍光,直直斬中了那一柄刺來的絕殺。
“倉——”
從劍尖到劍身,兩柄劍彼此交錯劃落,迸發出點點流光火花。
身形交錯,一拉十丈,劍芒一閃而滅。
黑袍老者止步間,迎麵卻出現了一麵翻滾的淡紫色“水幕”。灰色的身影同時出現在老者身前,不知從哪裡出現的灰色短刃帶著淡淡光輝,向身前迫近的水幕,悄然劃過。
水幕如流螢悄然散去,驚豔了夜中飛雪,紫色衣袂在風中翩然飛舞,一對劍指如靈犀點落,將那灰色短刃緊緊夾住!
“好修為。”
同時現出身形的灰袍人與孫原麵對麵交錯閃過,瞬息間,另一隻手掌以磅礴之力對著孫原怒拍而下。
孫原的劍指乍鬆,手勢瞬間變化,曲起中指,猛然彈在灰刃上,借一彈之力,步下竟生生止住衝勁,輕鬆倒退一步,瞬間再化劍指如離弦之箭,直刺掌心,尚未觸碰,彼此的掌風指勁便已迸發出圓潤氣浪四散開去!
身形乍分,兩雙目光憑空交錯,灰袍人以灰布遮麵,竟隻看得見那雙如劍眼神。
借反震之力,孫原身軀飄退一丈,右手依然負在身後,左手一揮衣袖,身前再度浮現一層紫色的水幕。
他已察覺,這位用劍的老者,便是數日前在藥神穀對龔文健出手的那名劍者!
灰袍人雖然手中有刃,卻已被破去身法,縱然同樣借力而退,卻已不再施展絕世身法,與趙空擦身而過,與黑袍老者站立一處。
兩下既分,趙空手中一抖,長劍便散於無形,當下站在孫原身前,衝對麵兩人道:“如此身法、如此絕殺,兩位便是‘戮殄’殺手盟五大殺手中的鬼王前輩與殺皇前輩罷!今日有幸一戰,果然名不虛傳。”
黑袍老者卻並不答話,手中劍不知何時已然收鞘,冷冷目光盯著趙空,低沉道:“小小年紀,凝氣成劍,當真後生可畏!”
趙空揚起嘴角,微微一笑。
殺手盟的人……為何出現在這複道之上?為何將這複道上的所有人儘數殺了?
為什麼……都與自己有關?
孫原心中疑惑,遠眺對麵兩位大絕世高手,微微凝目。
灰袍人亦是傳出一聲冷哼,衝孫原道:“老夫的‘步鬼影’苦修五十年方有此身法,你不足弱冠,何來如此身法,竟不在老夫之下?”
孫原淡然一笑,道:“人有際遇,往往不是寥寥數語說得清的,鬼影前輩何必執著。”
“小小年紀,又哪裡懂什麼‘執著’?”黑袍老者語氣似有不甘,卻又被兩人之武學所驚,正欲在說話,便聽得複道下方傳來陣陣聲響,四麵八方便有無數火把聚攏了過來。
趙空與黑袍老者同時皺起眉頭,已然知曉必然是墜落下的屍體驚動了皇城守衛,再停留下去必然會被發現。
“年輕人,你的武學……”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絕殺劍在雪光下閃過黑袍老者精銳如劍的眼眸——“有極深的道學根基,這份修為老夫隻見過張角和李意,你算得上道學第三!”
“哈——”趙空灑然一笑,“道學第三,看來是極高的評價了。”
他衝著兩位老者微微躬身:“趙若淵在此謝過兩位評價。”
灰袍人冷哼一聲:“適才還要性命相搏,卻又如此做作,老夫看不順!”——話音雖是聽得出上了年歲,卻倍感雄渾厚重,顯然真元修為極高。
趙空一笑置之,卻又聽見這灰袍老者衝孫原道:“少年人,你武學精妙,身法亦是不俗,真元亦是雄厚,卻總覺少了些什麼,不過初入流虛境界的修為,憑目下的你,尚入不了戮餮眼中!”
孫原眉眼一冽,身前水幕氤氳,卻是再現“清華水紋”。
“前輩這是欺負青羽手中無‘淵渟’。”趙空不看孫原也知道他臉色絕然不好,隨口替孫原找了借口,“若非我們二人配劍被宮門司馬扣下了,如今定要與兩位前輩一決高下。”
灰袍人與黑袍老者互視一眼,兩道身影悄然退步,隱入重重黑暗中去。
整條複道再度陷入安靜之中,唯獨下方深處人聲漸漸喧囂。
趙空俯視下方,無奈地搖搖頭,道:“戮殄殺手盟據說銷聲匿跡幾十年了,怎麼會突然在皇宮出現,彆說這麼多人都是他們兩個殺的,難道咱們兩個今日撞掃把星了?”
孫原依然目光低垂,隻是搖搖頭,道:“先走罷,宮城之內危機四伏,出去再說。”
趙空聽出他話中失落之意,“我怎麼覺得你是掛念外麵你家那兩個大美人了?”他挑著眉轉身,卻差點撞上那層薄薄的水幕,整個人被驚嚇地連連後退。
“這是什麼?!”
年輕的紫衣公子輕揮左手衣袖,收了那層水幕,絲毫不理會趙空的詫異,轉身飛馳而去。
“難道這便是你的‘清華水紋’?”
孤獨的青衣男子舉手托頜,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好像……也沒有那麼神奇嘛。”
孫原不再理會他,望著遠處的夏門,飛身掠了過去。
小黃門蹇碩的身影匆匆走進清涼殿。兩側的侍者無一敢攔,自從當年大將軍竇武與太傅陳蕃伏誅之後,第一次見到趙常侍如此匆忙。
“陛下……”
蹇碩低頭進來,周身隻覺得清涼殿中冷氣森森,連趨了十步,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麵。
“蹇碩……?”
天子仍然在棋盤前看著那局殘棋,一動不動。這是夜色已深,身邊多了火盆,劈啪作響,身上也加了一層厚厚的白色裘氅。
往常蹇碩都是到天子身側秉事,而這一次,竟然在遠遠之外便跪下了。
劉宏眉頭皺起,蹇碩久在宮中,早已經曆風雨,此刻竟然失態若此,絕非尋常。遠遠望著蹇碩,低低地問道:“何事夜秉?”
蹇碩沒有說話,甩了甩袍袖,身邊的侍女登時魚貫而出,徑直把這清涼殿的門關了。
天子看著蹇碩,老成的身軀竟然微微發抖起來,平靜的手掌竟不覺間死死握住了大裘。
蹇碩急趨十幾步,直直奔到禦榻前,重重地跪了下來,深深地拜伏下去:
“陛下,宮中驚變,複道衛士六百三十人,並朱雀門司馬房巍、玄武門司馬龔文,連同二門守衛百人……儘數……”
“儘數?”
皇者陡然間直起了身子,口中聲音竟冷得令人發寒:“儘數如何?!”
蹇碩不敢抬頭,深深地把頭貼在冰冷的地麵上:“陛下……他們……儘數被殺了……”
劉宏一動不動,整座宣室安靜得如同死寂,了無生息。
“還有……光祿勳張溫親自帶人清查現場,在複道上發現了一百八十具非宮廷衛的屍體,張公說……這些都是民間殺手刺客,而且死得都十分蹊蹺,均是……一劍封喉。”
蹇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說完這些話的,他第一次有了恐懼的心理,對皇權的深深畏懼,也是對這皇宮的深深恐懼。
十常侍在宮中根深蒂固,可是竟然有人能夠完全避過他們的耳目,在這皇宮之內做下如此大案,那他們是不也是也像那些屍體一樣可以被人輕易拿走頭顱?
這一刻的天子,已不是十六年前那個幼稚的童子了。
天子,終歸是天子。
劉宏半晌沒有說話,蹇碩便跪了半晌。
他不敢抬頭,稍稍起了身,輕輕喚了聲:“陛下……”
劉宏動了動,蹇碩便再伏在地上不再動彈。
“詔——”
猛聽得天子降詔,蹇碩豁然起身,恭恭敬敬俯身:“臣在。”
劉宏麵無表情,聲音都是淡淡地冷漠:
“光祿勳張溫、衛尉劉虞,聯合密查此事。京兆尹劉陶、河南尹何進、執金吾袁滂、司隸校尉趙延、雒陽令周邑一並聽從調遣。”
宣室的溫度仿佛更冷了幾分,蹇碩的心,也陡然冷了下來。
複道衛士全軍覆沒,這般天大的事情,天子竟然毫不擔心宮廷中有刺客,毫不擔心自己才是目標?!
而他的詔令,完全避開了三公府和尚書台,甚至連主掌大漢律法的廷尉都不能參與。
蹇碩暫不敢多想,緩緩站起身,躬身行禮:“臣……即刻傳詔。”
劉宏抬起手,揮了揮。
蹇碩伏了伏身子,一步一步緩緩退了出去。
當他重新關上宣室寢室門的那一刻,他才發覺,從未出過差錯的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蹇碩離開之後一刻,安靜的寢室中猛然傳來了重物砸落地麵的驚響。
“奸佞!奸佞!都是奸佞!朕竟會養了一幫奸佞!”
“哈哈哈哈哈……朕,果真是昏君!”
空蕩的大殿回蕩著皇者恐怖的笑聲,說不出地詭譎和陰森。
黑暗中,一道身影悄然出現,單膝跪地:“臣叩見陛下。”
“你追上孫原,告訴他不要躲了,鐵了心要殺他的人,朕已經替他殺了,讓他在帝都多待幾日罷!”
“朕倒要看看,朕要保的人,誰敢動!”
喜歡流華錄請大家收藏:()流華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