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還真是手眼可以通天,這等消息都能探到。”
劉和輕輕放下食箸,目光如炬般盯著馬元義:“蜀中商人能做到如此地步,未免有些令人詫異。聽閣下口音,中原話音純正,可不像是蜀中的模樣。”
袁氏兄弟自然知道,讓劉和坐在下首,一個商人坐在上首,這等不合禮法的事情劉和居然忍了下來,鐵定是為了看清楚他的身份。
馬元義笑了笑,搖了搖頭,淡淡說了幾句話:“在下愧不敢當,不過是人脈眾多,周流六虛,教化三界,有為無為,莫不畢究罷了。”
孫原陡然眯起了眼,沒有言語。
“好一個莫不必究。”劉和麵露笑意,反問二袁道:“二位袁公子,這也是知道複道的事了?”
袁紹麵色一變,連連擺手:“未曾、未曾。”
馬元義望著孫原安靜的模樣,笑了笑:“聽說孫太守出身邙山,那綿綿大山,衣食樸素,在這繁華帝都之中多有不慣罷?”
這話看似嘲諷,奈何聲音平直,似有關懷之意。孫原抬頭一笑,感激道:“有賴太常寺照料周全,一切尚可。”
“天下紛紛,似太守這般有大氣運者雖千萬中亦無一。”馬元義道,“他日到任,還請體恤黎民,感同身受。”
這句話同時吸引來周圍目光,劉和和孫原都不曾料到他會說這一局,商人重利,往往不擇手段,體恤黎民這句話從一個商人口中說出,恐怕早已被當成空話。隻不過馬元義的聲音柔和,卻似極其真誠。
孫原心中一動,望向馬元義,卻看到了幾分過去自己的影子,頓了一頓,緩緩道:“看來馬兄曾經有許多艱難挫折。”
“人人皆有不尋常,能與人言者無有二三。”馬元義報之一笑,抬手舉起耳杯,“願敬一盞。”
孫原抬手取勺,盛了一勺清水,雙手舉杯還禮,雙雙一飲而儘。
眼前這人,莫名有些熟悉感。孫原有些恍惚,於帝都之中所見的人中,仿佛隻有他一人算是與自己過去相仿佛的人罷?
“很少見筵席上不飲酒的顯貴。”
馬元義望著孫原手裡的耳杯,目光流轉,有些令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這樣的場合,口是心非並不奇怪。
孫原苦笑一聲,解釋道:“在偏僻鄉野處,哪有餘糧釀酒,十年來確實不曾飲酒。”
眾人哪裡知道藥神穀劉老丈的釀酒絕技,孫原以“糧食酒”輕輕掠過,自然成了他“不曾飲酒”的理由,也立住了他這不諳世事的形象。
果然,二袁在一旁臉色變換,有感慨,有驚訝,之餘亦少不了輕輕嘲笑諷刺。
馬元義笑容不減,孫原與眾不同,能從多次刺殺之下全身而退,在這帝都之內安然不動,表麵上這處處自貶身價可實在有些太謙虛了。
“孫使君這一路行來,波折不少,還能如此淡然,令元義欽佩。”
馬元義微微頜首以示敬意,隨即道:“聽聞多次遇到豪俠刺殺,不知可否屬實?”
他有龔氏兄弟的情報消息,早已猜測刺殺孫原之人必是絕頂高手,縱然不能確認是殺皇絕殺這絕頂高手,也該有流虛境界的修為。更何況,那弓弩手的刺殺更是他馬元義一手安排的。
“確有此事。”
孫原點點頭,毫不在意劉和提醒的眼神,將藥神穀兩次遭遇絕殺及弓弩手刺殺之事全盤說出。
二袁徹底變了臉色,刺殺?三次?
袁紹目光急速從馬元義和孫原的臉上掃過,暗忖:“馬元義三番五次要見孫原,絕非為了閒聊瑣事,以他的手段,恐怕刺殺也有他的手筆。”
“果然凶險。”馬元義麵露驚訝之色,道:“可有查到凶手蹤跡?”
這便是明顯的廢話了,若是早有蹤跡明昭一二,帝都那些二千石早就動手清查了,二千石太守在帝都附近遭遇刺殺,這還得了?
“不過有些猜測。”
孫原放下耳杯,他望向馬元義,帶笑的眼神裡藏不住一抹試探:“我在藥神穀裡遇見了兩個太平道的信眾,隨後我便遇到了刺殺。”
“你懷疑是太平道?”
“沒有理由不懷疑。”
孫原淡淡道:“太平道在魏郡信眾極多,太平教主張角便是冀州人,他若是有謀反之心,殺我這個魏郡太守便是攪亂冀州局勢。不然,那出現在藥神穀的太平道教眾又作何解釋?”
太平道信眾極多,如此多的信眾,不服王德教化,不是為了謀反又是為了什麼?
袁術眼神中閃過驚訝之色,此前的孫原知無不言,有問必答,毫無城府可言,而這一句話倒讓他覺得此前那溫文爾雅的模樣恐怕有三分是裝的。
馬元義沒有接話,淡淡道:“久前元義得病,遍尋不到良醫,虧得一位太平道方士救回了一條命。孫使君若是說太平道會謀反,元義倒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