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熟悉感。”林紫夜輕輕抬頭,雙眸早已沒有平時的冷漠,此刻聲音竟然比李怡萱還溫柔上幾分,在孫原耳畔吐氣如蘭,溫潤的氣息令人如沐春風。
“好似……然姐就在帝都。”
孫原的眉眼猛然抬起,眼神中閃過不經意的光芒。
“好,我知道了。”
他捏了捏林紫夜的手,低聲道:“你快去睡罷,今夜還不知道要和劉子融談到何時。明日我若是起不來,恐怕日常雜事得你和雪兒去應付。”
“知道了。去罷。”
林紫夜點點頭,沒有再多言語,轉身徑直自去了。
孫原望著她的背影,仰了仰頭,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轉身便進去了。
他和劉和的一夜詳談,便是這數日來帝都一切人物事件的終盤。
袁術、袁紹兄弟沒有在東方寓久留,分頭而去。
隻有馬元義一個人,孤獨在中庭眺望天際。
一天蕭瑟,寒星冷月而已。
龔文健和龔都兄弟同時來到他身後,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神上使。”
神上使,許久不曾聽過的名字了。
年輕的臉上不經意劃過一絲笑意。
我是大賢良師的第一弟子,是司隸太平道的神上使。
馬元義長舒出一口氣,目光仍是遠望星辰,聲音沉穩而有力:“不必奇怪我的選擇,既然已經是死局,便不妨在死局中謀生路。”
龔都忍不住道:“大師兄,你的武學修為最高、最受大賢良師親愛,何必在這帝都之內陷入死地。”
“我不能走。”
馬元義笑了笑,轉過身來,道:“何進、封壻、徐奉、袁家,每一個都有和太平道私通的重罪,他們誰敢放我走?他們每一個,都希望我死在這裡。”
從一開始,馬元義就知道自己陷入了死局,不過那時他還覺得自己可以盤活這盤棋,大賢良師的弟子們各個天縱其才,何其自負。馬元義的天分最高,也最自負。
他算的最準的,便是天子的正負手——天子厲害的不是明麵上的孫原,而是看不見的孫宇。
“南陽離帝都最近,南陽太平道教眾雖不是最多,卻是最精銳的。可惜,這裡偏偏有一個孫宇。”
馬元義淡淡道:“另一位神上使張曼城的目的是統領南陽太平道教眾占據南陽,威脅帝都,迫使漢廷收縮力量保衛京畿,從而讓各地太平道可以從容打開局麵。可是偏就是這個孫宇,讓這重要一步卡住了。”
龔文健低聲道:“確實如此,南陽郡下屬各縣均開始控製人流,盤查身份,貨物運輸、糧食買賣均收到了嚴密監視。”
“孫宇不在南陽。”
馬元義不顧兩人驚訝神色,自顧自道:“南陽郡有太多世家豪族,孫宇以最短的時間讓他們形成了利益統一,謀其利而馭之,這份謀略便是張曼城攻略南陽的第一道關口。”
“他不在南陽,他肯定在帝都。封諝那蠢如豬”
馬元義微微眯起了眼睛:“誰都想知道太平道什麼時候反,何進、封壻……他們一個一個,都想拿我的人頭做功勞。孫宇也不例外,就算他查不到我,帝都這些事情串聯起來,以他的天資,也該知道些什麼了。”
龔氏兄弟不敢搭話,他們無法判斷馬元義說的是真是假,卻仍仔細聽著,馬元義這交代後事的模樣令他們不敢有絲毫鬆懈。
馬元義望向龔都:“龔都你即刻去潁川,聯絡一切可以聯絡的教眾,儘可能集結高手刺殺孫宇。”
龔都不敢輕視,躬身受命。
馬元義再看向龔文健,囑咐道:“之前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這幾日除夕大點不設宵禁,你的父親我已設法送出帝都,你也走,去南陽,將此間消息儘數告知張曼成,能帶走的文書密函一並帶走。”
龔氏兄弟同時麵露駭然之色,他們想不到馬元義竟然真的如此快便交代了後事。
馬元義很敏銳,僅從宴請孫原這一餐飯便已然知曉,袁氏還將重點放在孫原身上,完全忽視了孫宇。對於這個還沒有上任的魏郡太守,孫宇這個已然操控南陽郡實權的太守顯然更具有威脅性。
因為孫原的突然出現,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而帝都這盤棋早就開始下了。
馬元義突然長歎一聲,遙想那個素未謀麵的當今天子,其天資聰穎如此,令他這位太平道首徒亦不得不欽佩。
“我死之前,太平道教眾需緩緩退出帝都。”
馬元義又交待道,以防二人聽不明白,又解釋道:“起初賄賂漢廷高管顯要,是想彼等麻痹當今天子,我等起事之時可以作為內應,一舉攻入占據帝都。此時我為魚肉,設想已然不可能。一旦我死,必定封鎖雒陽八關,清絞我太平道教眾。在帝都活動的教眾滲透已久,對漢廷內部事務已有熟悉,是師尊起事不可缺少之助力,你們需設法將他們帶出去。切記,切記。”
二人聽罷,麵露駭然之色,想不到馬元義眼光竟然如此長遠。
馬元義望著二人,卻是笑了出來:“當日來此謀劃,便是抱了死誌。接下來日子我還需要周旋,你們小心做事就是了。”
天邊月色皎潔,照在一方庭中,映襯他一身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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