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渙連忙告罪,領著眾人匆匆離去。曹操見狀,也不騎馬,吩咐下屬相隨,衝袁渙道:“袁公路來找我,說從他手上跑了一個執金吾府的家奴,讓我將人捉回去。”
“袁公路紈絝子弟,曹大人也會聽他的調遣?”袁渙心中冷笑連連,直覺這人心機深沉,卑劣不堪,實在不願搭理。
聽得出袁渙話中意思,曹操不以為意,笑道:“袁公子既然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若是曹某不來,任他橫行霸道,豈不是比他更不如?”
袁渙冷哼一聲,冷聲道:“如此說來,渙倒要感謝曹大人與袁公路插手執金吾府的家事了?”
曹操麵上笑容登時凝固,眼中閃過一道寒芒。乾笑一聲,不再說話了。轉身看到林紫夜身形單薄,後麵一個被家丁抬著的人身上卻蓋著一張白色大氅,心中疑慮,揭開身上外袍,伸將出去,衝林紫夜道:“姑娘懂得醫術,自然知道不能受寒,曹某這件衣服與姑娘披上吧。”
林紫夜仍是不看他,轉過頭去。身邊李怡萱道:“多謝美意,妾身與紫夜共用一件外袍就是了。”也不再理曹操,衝袁渙的背影叫道:“袁公子!”
袁渙猛然回頭,道:“姑娘可有什麼事嗎?”
曹操目光陰沉,
“妾身希望袁公子能通知我家青羽,他應當已從太學回來了。妾身與紫夜貿然去府上實在不該,所以請袁公子辛苦一趟了。”
袁渙想了一會,才想起“我家青羽”是何人,連連點頭,吩咐家仆去太常府館驛。太常府和執金吾府相距不算太遠,如果派去的人腳程快些,怕是能和孫原同時到執金吾府。
李怡萱看著林紫夜,美目流轉,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青羽快來了,總要放心些不是麼?”
“我隻是不想和這些登徒子走在一處。”
紫衣美人身形單薄,鬆了李怡萱的手臂,卻又緊了緊懷中暖爐:“今天真不該出來,適才那曹操的眼神,分明一副色中餓鬼模樣,要將萱兒你吃光抹淨一般。偏偏還擺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讓人看著便生氣。”
“知道你舍不得我拋頭露麵。”李怡萱笑著把她攬入懷中,給她披上大氅,“前段日子天氣冷,一直沒讓你出來,這幾天稍稍回暖,想出來透透氣也沒什麼不對。不然不是要把你憋壞了嗎?隻不過……”
“隻不過這帝都危機四伏,哪裡又安全?”林紫夜接口道:“青羽又忙,哪裡顧得過來我們?我比青羽大,怎麼覺得我不懂事了?”
“沒說你不懂事。”李怡萱替她理了理衣衫,道:“青羽的心思,你我知道就好了。”
林紫夜點點頭,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隻是,全然不曾發覺,一道森然目光遠遠投來。
太常寺的後廚裡雖然有些新鮮食材,卻儘是大灶,孫原用得很是不習慣,隻得在指尖凝出劍氣處理食材了。
先是架了烤架,讓館驛的庖廚拿了上好的鹿肉;又拿了五六條尺長地黃鱔,一一被開膛破肚,開水燙去了粘液,在砧板鋪平,孫原用手一抹,鱔肉便被整齊地切成細絲,鍋裡下油,油熱後用薑蒜切片下鍋,然後下鱔絲,孫原右手握勺快炒,左手端起一小甕飴糖酸漿,緩緩添入,最後加少許井鹽提味,便提了一座食鼎,盛菜入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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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原身形忙動,身後卻站了趙儉。
孫原下廚,自然找人打打下手,一直都是林紫夜給他幫,有時李怡萱也會指點一二,現在卻是沒人,便盯上了剛拉來的幾人。華歆等人自然是秉承著“君子遠庖廚”的言語,胡亂把趙儉推了出來。趙儉沒有辦法,隻能跟著孫原下廚。
開始一直皺著眉頭,看著孫原挽起袖子把幾條黃鱔開膛破肚,趙儉一臉嫌棄,但是鱔絲兒出鍋那一刻,香味遠溢,登時一臉驚喜。自古美食動人心,饒是趙儉世家出身,也不禁食指大動。
孫原卻不知道趙儉這麼多心思變化,正專心致誌地用食箸把薑片蒜片一一撿出來,拿了一個洗淨的胡瓜即黃瓜,張騫出使西域帶回),切了幾段,雕了幾朵梅花擺盤,才向後麵招了招手:“把這個端出去。”
趙儉連忙一路小跑過來,托起食鼎,隻見食鼎正中一團黃金鱔絲,周圍五朵青翠梅花,細碎蔥葉點綴,酸甜香味撲鼻,看著便覺得無比美味。
“大……公子好廚藝……”趙儉眉飛色舞,毫無名士風範,也不管自己差點叫錯了身份。孫原搖了搖頭,囑咐道:“待會兒過來把蒸釜裡的粟飯和米飯端出去。”
趙儉連連點頭,如捧至寶,一路小跑出去了。
孫原轉過頭來,打了五個雞蛋,切了一甕韭菜,又開始了忙活。
等到趙儉再度回來的時候,孫原已經放下袖子,整理衣衫了。
趙儉一指身後跟進來的仆人,道:“公子,這是執金吾府袁滂大人的家仆,說是奉了曜卿的差遣來請大人過府。”
“曜卿?”孫原遲疑了一下,反問道:“是不是太學的袁渙袁曜卿?”
“正是。”趙儉點頭:“他是儉的同窗,受業於何休大師。”頓了一下,又道:“馬祭酒的名單中就有他,不過聽聞袁公抱恙,幾天前就已經回家視父了,故而未在太學。”
“嗯。”孫原點點頭,看著那名仆人,道:“本太守與袁公並袁公子從未會麵,今天來訪是什麼意思?”
那名仆人連忙伏在地上,他雖是執金吾府的家仆,卻沒見過什麼官員,如今見到一郡太守,再不曉事也知道不能錯了禮數,雖然執金吾是秩中二千石,太守是秩二千石,一字之差有天壤之彆,但他終歸隻是一個家仆,自然不敢衝撞,顫顫巍巍地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孫原不禁皺起了眉頭,看著趙儉道:“看來今天這餐飯,本太守要去執金吾府用了。”
趙儉知道孫原素來自稱都是用“我”,如今連用兩次“本太守”,顯然是要擺出太守的威嚴了。他雖然不知道“女眷”到底是什麼意思,卻看得出來,孫原對這一對女眷十分在意。當下躬身行禮,道:“公子是否要儉相隨?”
“不必了。”孫原搖頭,“子魚先生去便是了。”
趙儉暗自點頭,華歆學識名望都屬一流,與袁滂都算得同輩,孫原帶他去自然最是妥當。何況……他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食盤:烤鹿肉配著飴糖、鹹肉二醬;韭菜與雞卵配炒;豆腐切片與莧菜黃豆醬涼拌;金黃的蒸粟飯——如此美食,少個人分享,豈不是正好?
孫原看了一眼精心製作的飯食,搖了搖頭,抬腿便走了出去,不忘囑咐那仆人:“領路。”
那仆人匆忙起身,還沒想清楚:這位太守公子,為何會在庖廚裡呆著?
迎麵撞上華歆和臧洪,孫原笑道:“子魚兄,你我今日這餐恐怕要到執金吾府上用了。”
華歆登時一愣,剛進來又要出去?執金吾府上不就是袁滂府上嘛,他和袁滂的關係也當得起忘年交,他家那袁渙少不得要叫一聲“子魚世叔”的。但是大漢律法嚴令,外臣不得與朝臣私下會麵,雖然沒什麼實際效果,但是他和孫原都是州郡外臣,這麼晚了去諸卿府上,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一抬眼,卻看見趙儉一副興致勃勃地模樣從庖廚裡出來,還托著一塊大大的食盤,遠遠便飄來陣陣香氣。華歆登時臉色難看至極,身邊臧洪卻是陣陣驚喜,衝過去對趙儉道:“公勉快讓我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桓元則和射文雄簡直就是匪類,我都沒吃上幾口。”
“什麼?”趙儉橫眉倒豎,怒道:“說好的等我呢!”
孫原與華歆互視一眼,後者以手托額道:“還是去看看袁公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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