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形勢急轉直下,西側防線幾乎崩潰,地方郡守們之間的溝通與協調因彼此間的猜忌與利益衝突而顯得淩亂不堪。黃巾軍的兵鋒已直指。隨著戰火蔓延,百姓四散逃難,城池的防線也因兵力分散而日益鬆動。魏郡作為冀州的核心地區,更是麵臨著沉重的防衛壓力。
張鼎得知冀州之亂後,心頭雖生憂慮,但他深知眼下唯一的希望便是孫原。冀州局勢危急,黃巾軍壓境,民心動蕩,地方的防線幾乎岌岌可危。然而,張鼎清楚,孫原非凡,乃魏郡太守,掌控地方軍政重權;更為重要的是,作為虎賁營的指揮使,他手中有兵有權,能調動兵馬、調撥資源。朝廷既賦予他如此重任,便意味著冀州的存亡,實依仗他之決斷與行事。
“既然朝廷將此重任交予他,那便是要他出麵,守護冀州一方。”張鼎心中默道。冀州之亂雖因黃巾軍肆虐而一度動搖,但如今豫州黃巾軍勢力漸弱,京畿的安全已無虞,朝廷主力悉數集結,必定能迅速製衡黃巾之餘威。更有一事,糧草調度問題已經解決,冀州軍力的恢複,便有了先機。
張鼎暗自盤算,既然豫州戰事漸緩,糧草不再成問題,接下來的關鍵便是冀州防線的鞏固。黃巾軍縱橫冀州多年,雖未突破重鎮,但糧草短缺、民心不穩,若此問題得不到解決,冀州必難以持久。
“大河之水,通行四方。”張鼎自語,眼中倏地閃過一絲光彩。他深知,冀州雖地廣,防線鬆散,但若能調動大河流域的樓船,迅速從京畿運送糧草,便可打破當前困局。冀州地處中原,水路便利,若能調動河東、河南一帶的樓船從京畿調集糧草,便可在最短時間內解決軍糧問題,穩住各郡的防線。
“隻需孫原力爭帝都調度,糧草速運,冀州必能恢複戰力。”張鼎心中已有了打算。他明白,糧草不足則軍心動搖,冀州防線即便再強,也難擋黃巾軍的進攻。若孫原能夠迅速請示帝都,爭取樓船調動,不僅能夠穩固冀州的後勤保障,還能在短時間內恢複地方軍力。
片刻之後,虎賁校尉長史趙戩攜帶張鼎手書,急赴鄴城。
魏郡太守府內,孫原和幾位掾屬的案前堆滿了各路戰報和文件。他一身紫衣大裘,周身散發出一股淡定從容的氣場。溫潤如玉的麵龐在燭光下透出一絲憂慮,他的目光時而掃過手中的戰報,時而凝望窗外,心中無數思慮交織。
消息層層傳進,從趙戩衝進城門開始,一眾魏郡官吏便急速護送趙戩直奔太守府。太守府門前正撞上射堅,後者到底是黃門侍郎出身,一言不發帶著趙戩直奔內堂。
內堂的掾屬們還在焦灼,眼見得趙戩匆匆走進,臉上帶著一絲焦慮,但他依舊保持著儘可能的鎮定。
“公子,張鼎校尉來信,已傳至。”趙戩不敢耽擱,立刻上前,語氣急促,“當前冀州的防衛局勢,亟需公子親自主導,指揮虎賁營與各郡協同防守。”
孫原微微抬頭,眉頭輕蹙,目光平靜卻透著深思。他的眼中沒有慌亂,隻有對當前局勢的深切憂慮,“張鼎校尉的意思是?”
趙戩壓低聲音,儘量將情緒收斂,“張鼎校尉認為,冀州刺史已故,冀州的防線亟需接管,而作為魏郡太守,公子手握可戰之兵,應當主動出麵統一調度各郡防線,指揮虎賁營抗擊黃巾軍。朝廷對公子已經給予了足夠的權力。”
孫原聽罷,微微皺了皺眉,沉默片刻,雙手輕撫案上的戰報,目光深邃,仿佛在權衡利弊。他溫和的麵龐此刻帶著幾分堅定,卻也掩不住一絲遲疑:“虎賁營雖為精銳,若無朝廷的正式命令,我怎敢貿然調動?更何況冀州的防線尚未統一,如何能夠立刻聯合各郡?”
趙戩聽得出孫原語氣中的疑慮,但他依然儘力保持冷靜,“公子,張鼎校尉還認為,朝廷目前已掌握足夠的糧草,京畿一帶的糧草不再是問題,黃巾軍也無法再威脅到帝都的安全。隻要公子迅速上報,申請調動樓船運糧,糧草問題便可迎刃而解,屆時冀州各郡便能集中精力,加強聯合防禦。”
孫原的目光落在趙戩身上,眼中透出一絲思索。他抬手輕按著下巴,眉宇間略有沉思,似乎在權衡眼前的種種選擇。“樓船調動一事,若果真能迅速解決糧草問題,或許可以緩解冀州當前的困境。”他自言自語,語氣溫和卻決絕。
沉默片刻後,孫原緩緩起身,步伐沉穩地走到書案旁,低頭整理了一下奏章,“既然如此,就立即上報朝廷,爭取樓船調動。糧草一旦得到保障,我定會命令魏郡內的各郡公子、守將,儘快做好防守準備,統一調度,形成合力。”
趙戩見狀,心中一鬆,急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公子英明。”
孫原輕輕點頭,目光溫和地看著趙戩,“你急速返回校尉營中,務必將消息迅速告知伯盛,務必穩妥。”他的話語依舊沉穩,帶著一種不容質疑的堅定。
趙戩深深一拜,轉身急匆匆地走出內堂。身邊的射援早已研開筆墨,奮筆疾書,他素有太學才名,奏章自然難不倒他。孫原轉頭望向射堅,低聲道:“帝都那邊,有勞你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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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是詢問,射堅卻是苦笑,論及身份地位,他乃是眾人之中最高,宮內大小黃門、宦者、給事中就他最熟悉,加上他久為內廷官,知道該如何行事。若是依照尋常奏疏,先遞交外朝太常寺,再入三公府。冀州局勢危機至此,顯然不容孫原一步步來,派射堅去便是擺明了要射堅直接上陳奏疏,免去流程。
射堅無奈,躬身受命。隻是重任在肩,他那有力的臂膀,也不得不微微顫抖起來。
內堂內,孫原站在窗前,極目眺望天際,空氣中彌漫著燭光的溫暖,奈何卻傳來紫衣公子那輕長的歎息。
大河浩渺,春水滾滾,江麵波濤洶湧,夾帶著絲絲寒意,卻又難掩初春的氣息。北風吹來,帶著些許冰冷,然而大河的氣吞山河、蒼茫遼闊,卻更加烘托出這份季節變換的壯麗。
巨大的樓船破開河霧,船頭昂然傲立一人,寬袍厚裘,正是大漢議郎袁術袁公路!
袁術屹立在那隻宏偉的樓船之上,身影如山,挺拔如鬆,衣袍隨風如雲霧般拂動,周圍的冷氣似乎與他無關。厚重的裘衣披在肩頭,裹住他挺直的身軀,烏金冠高高立起,穩穩地坐落在他頭上,顯得威儀十足。他的目光深邃如淵,猶如在俯瞰這片浩渺的江河,目光中有著難以言喻的自信與堅定。那江水翻滾的聲音,在他耳中卻成了樂章,仿佛在為這位有著雄圖偉業的將軍伴奏。
船隊浩浩蕩蕩,十五隻樓船如蛟龍騰空,列陣而行。船身高大如山,十五丈的高度與尋常縣城城牆一般,桅杆挺拔如矛,指向雲霄。船帆鼓蕩,隨風起伏,顯得威風凜凜,氣吞萬裡。江水拍打在船身上,發出低沉的轟響,仿佛在訴說著這支艦隊的雄渾力量與不容侵犯的威儀。船隊在波濤中穩步前行,宛如刀鋒劃破江麵,所有江邊的目光都無法忽視這支如猛獸般橫亙水麵的龐然大物。即便數裡之外,那高聳入雲的樓船依然顯得分外顯眼,氣勢磅礴,仿佛天地間的巨獸,橫亙於大河之上,令所有目睹的人都心生敬畏。
袁術回頭望向身旁的隨從,眼中帶著一絲微笑,那笑容淡然而從容,似乎包含著百轉千回的深意。“快到渡口了。”他語氣輕柔,卻不失威嚴,“靠了岸,你便直奔虎賁營,速速消息傳給虎賁營。”
隨從躬身應命,眼中閃過一抹恭敬之色,“喏,屬下定不辱命。”
袁術微微點頭,回頭再次望向那浩渺的江麵,眼底的笑意愈加深沉,似乎早已預見到一切。他的家族,袁家,在朝堂之上根基深厚,權勢滔天,縱使魏郡太守孫原手握重兵、掌控虎賁營,地方權勢滔天,但袁家所持的權力與影響,非是孫原所能撼動的。
“孫原這人,”袁術心中冷笑,眼神銳利,“手握魏郡,掌控虎賁營,軍中有權,地方有勢,若非眼高手低,早該有所作為。”他搖了搖頭,眼中掠過一絲不屑,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譏誚,“如此良機,怎會錯過?若非是心胸狹隘,早該有所進取。”他不由得輕笑一聲,眼神中帶著些許輕蔑,心中暗道:若孫原真能有所作為,又豈會讓帝都下旨派遣我親自率領十五隻樓船,運送十五萬石糧草,直奔冀州?此舉不僅關乎糧草的安全,更是對冀州防線的扞衛,是對黃巾之亂的回應,是帝都寄予重托的象征。
大漢的樓船,自一百八十年前光武皇帝罷樓船才官之後,已經許久不再大河上下破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