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
餘缺和黃歸山爺倆,登下了貨船後,便馬不停蹄的從第一坊朝著第七坊趕去。
其間,餘缺順帶著還領略了一番,第一坊的繁華熱鬨景象。
彆的不說,第一坊因為是黃山縣城中的首要坊市,其所規劃的地盤、所居住的人口種種,都不是第七坊所能比較的,並且街麵上的許多人文景觀,似乎也和第七坊頗為不同。
不過餘缺也隻能走馬觀花的看上一番,其連連換乘,又是趕了整整一個白日的路,方才在夜晚時分,趕到了第七坊。
兩人走出坊市間的鬼車站,望著車站前偌大的“第七坊”三個字,都是紛紛鬆了口氣。
車站外擠滿了黃包鬼車、轎夫等等,不遠處也有通往坊市各地的有鬼馬車。
餘缺望了一眼,卻是並沒有著急的朝前走去,而是沉吟著,問身旁的黃歸山:
“師父,敢問接下來,最好是去哪裡為好?”
黃歸山明白餘缺所想要說的意思,其略微思索,便道:
“先回煉度行會中,這幾日你就暫時不要回縣學,也不要回家裡了。免得山上來信,有人不講臉皮,直接將你再捉到山上去了。相比之下,還是行會中安穩些。”
黃歸山的話在理,餘缺當即就點頭。
黃歸山隨即又笑著道:
“而且在行會中,黃某雖然沒什麼能量,但好歹和老會首相識,在上山前我就已經和老會首通過氣。
老會首當時就直接說,你乃是我行會中人,若是有需要幫襯的,行會自當為之!”
餘缺脫口就道:“善!師父大才。”
黃歸山能夠和老會首通個氣,實在是餘缺暫時沒有想到的,其也證明了對方此番上山去尋他,著實是深思熟慮、有備無患的選擇,並非純粹犯險。
餘缺當即心誠的朝著黃歸山拱手。
此人能將他從山上的風波當中帶出,實在是無愧於“師父”二字!
黃歸山卻是連忙將餘缺扶住,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大庭廣眾的,何須這般!走,你我爺倆先回行會中,再整點下酒菜,好好吃上一盅。
一並的,你到時候再和我講講你在山上,得了什麼好處沒……”
言笑間,師徒二人大氣的雇了一輛黃包鬼車,安逸的躺在黃包車中,讓拉車的夥計迅速往煉度師行會跑去。
鬼車轔轔,不到半個時辰功夫。
餘缺二人就已經是出現在了煉度師行會的門口,在付過了車錢之後,黃歸山還令車夫小哥到行會前的酒樓中說一聲,讓掌櫃的準備一桌老樣子下酒菜,儘快送來行會裡麵。
言罷,黃歸山就領著餘缺,往行會內走去:
“來,這裡算是老夫的老家,也算是你的第二個家,回家!”
餘缺綴在對方的身後,跨過門檻,立刻瞧見了燈火重重的行會內裡。
等走入後院,他還聞見了白日間油炸鬼物的油煙氣味。
這等味道他很是熟悉,但如今聞起來,卻是有幾分陌生了。不過一股安心的感覺,隨之就從餘缺的心間升騰而起,令他長舒一口氣。
“喲,老黃回來了啊。”
兩人回來,有人瞧見他們,當即打著招呼:
“這不你的寶貝徒弟兒麼,一起回來了。”
黃歸山紅光滿麵,笑嗬嗬的和同僚們打招呼。
餘缺跟在一旁,也是忙不迭的朝著彼輩見禮。
不多時,兩人就走到了黃歸山在行會內裡的長期靜室。
“這靜室,黃某都已經是租用十來年了,雷打不動,不曾讓出去過半日。前些天在你們家住的舒坦,原本還打算退掉來著。”
對方一邊領路,一邊笑語:“現在想想,幸好還沒有退掉,否則今夜咱爺倆,或許就得去外麵酒樓中對付一夜了。”
吱呀!木門晃動的聲音響起。
這靜室果真是有年頭了,連房門都破舊。
但是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靜室的木門一開,內裡居然有一道人影盤坐著,其出現在了餘缺的眼中,讓他眼神跳動,脫口就喝到:
“有人!”
黃歸山的腳步頓止,立刻將目光從餘缺身上收回,也往前方緊盯著而去。
果然,此刻在靜室內,正有一道人影盤膝坐在中央,其席地而坐,並沒有點燈,僅僅有窗外的夜光照射進入屋中,顯現出了其輪廓。
但是餘缺二人都不是凡人,哪怕餘缺開廟不久,其事先所束縛的第一隻家神,貓臉家神就帶給了他不弱的夜視能力,因此他當即就將那人的相貌看了個清清楚楚。
黃歸山則是皺著眉頭,朝著那人影開口:“這位道友,走錯屋子了。此地乃是黃某包了的,不曾放給旁人住過。”
但是那人影緩緩的抬起頭,打量著餘缺和黃歸山,卻是道:
“老道長說錯了,本座未曾走錯屋子,專門就是在此地等候爾等。”
這話令黃歸山的眉頭緊鎖,其心間頓時暗道不好:“他娘的,山上那群家夥的動作何曾這般迅速了,才下山,就這麼快有人來找了!?”
一旁的餘缺緊盯著那人,其眉頭比黃歸山更是緊皺,眼神也是變幻。
因為他認出來了這人是誰,其是第七縣學中的學正!
正是此人在他開辟天廟時,曾將一顆蛇鴉頭從三首蛇鴉的鬼軀上拔出,扔給了他,以作為嘉獎,因此餘缺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此人前來捉自己。
不過當初也是此人和朱教諭一起,將餘缺介紹給了考評院的枯竹道長。如今對方親自來找,顯然是從山上得到了消息,抑或是什麼命令。
餘缺壓住心神,他見旁邊的黃歸山一時沒有將對方認出來,便上前半步,朝著對方見禮,沉聲道:
“學生餘缺,見過學正。”
第七學正朝著他點頭:“餘同學,你好。”
黃歸山聽見這話,則是眼神微變,其麵上更是露出凝重之色。
沉吟了一番,黃歸山輕笑著拍掌,啪啪的將靜室中的幾盞燈給喚醒。
明亮中,三人的模樣更加清晰,餘黃二人麵色各異,那第七學正則是麵無表情的盤膝在地,顯得猶如木偶般。
黃歸山一指靜室中的座椅,笑嗬嗬的道:“此地有桌有凳,學正何必盤坐在地上,快來快來,黃某給你沏上一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