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缺打量了那監副和典簿一番,麵上帶著輕笑,開口:
“本官初來乍到,對坊中規矩不甚熟悉,且尚未真個上任,此等上任前的事情,便依爾等所言。”
聽見餘缺的話,明顯是不予追究了,那監副和典簿兩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
馬紅其人則是聳了聳肩膀,依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不怕被罰,但這人還是朝著餘缺拱手:
“多謝上官體諒。”
餘缺身旁的書佐,則是立刻抬眼,望著那監副和典簿,輕喝道:
“爾等兩人,還不速速謝過餘坊主。”
監副和典簿兩人這才醒悟過來,忙不迭的朝著餘缺作揖,一口一個“大人”。
謝過餘缺後,兩人恢複了神情,言語中帶著嗬斥,命令餘缺身後的夥計們:
“還不快快入賬清掃,省得妨礙了大人辦公。”
餘缺製止了兩人,笑吟吟的道:“無妨。本官就在賬外,同大家夥說說話便行。至於營帳中,還是勞煩二位同僚幫忙打掃一番了。
畢竟二位熟悉帳中的擺設,若是讓旁人去打掃,恐怕會亂了東西。”
監副和典簿兩人好歹也是個軍官,見餘缺讓自己二人親自去打掃,操持下人的活計,兩人的麵色都是微僵。
但是一想到剛剛才被餘缺放了一馬,兩人不敢拒絕,支支吾吾的應下了。
“是,我等這就去處理。”
餘缺又喝住對方:“且慢,不急,待本官見過坊中骨乾後,二位再去。也勞煩二位,替本道介紹一番坊中的夥計們。”
監副和典簿連忙止步,又局促的退了回來,站在餘缺的身旁。
接下來,餘缺笑嗬嗬的同弼馬坊中的大小頭目等人,一一見過,各自行禮。
他這舉動雖然不算出奇,也算不上是在禮賢下士,但好歹在弼馬坊中混了個臉熟,讓眾人都認清他的相貌。
最後,餘缺將腰間的令牌,遞給監副和典簿查驗,並坦然接受了兩人正式的稽首見禮,如此便算是正式走馬上任,擔起了這方弼馬坊的職務。
一乾事了。
坊中按照慣例會置辦酒席一番,以供眾人套近乎。
餘缺想要將那書佐留下,一同參加宴席,但是對方見餘缺上任完畢,也就朝著他一禮:
“恭喜大人上任弼馬翁,卑職任務完成,也就退下了。軍帳那邊還有諸多文集需要處理,恕罪。”
餘缺言語了幾番,見拗不過對方,隻得禮送對方至弼馬坊的門口:
“劉書佐慢行。”
書佐含笑應下,其正要轉身,又見餘缺是獨身一人站在門口,左右並無旁人,書佐忽然低下聲音,道:
“餘坊主,軍中不比縣城中。軍士們更加畏威而不懷德,建議坊主多加習慣一番,若有所想,無須過於顧忌。”
餘缺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此人應當在提醒餘缺,剛才的做法太過輕拿輕放,讓他不必如此。
但餘缺並沒有作什麼解釋,而是正色的點頭應下:“多謝劉書佐提醒!”
“善。”書佐笑回。
兩人相互作揖後,便在弼馬坊的門前分彆。
另外一邊。
監副、典簿等人紛紛杵在餘缺身後二十步遠的地方,他們就等著餘缺送完了客人,大家夥一起去樂嗬樂嗬。
熟料餘缺返回人群中,立刻發話:
“本官今日雖然是新上任,但是接風洗塵就不必了,坊中若有酒食,諸位直接找二位大人支取就行,自行享用。
至於今日坊中的活計,若非實在是必要,也都可挪到明日再做。”
他拱拱手,並不打算參加酒宴,而是令監副兩人收拾出一間靜室,以供他養傷、閉關所用。
“這……”弼馬坊的眾人麵麵相覷。
但餘缺才是坊中眼下的頭領,且他隻是自己懶得慶祝,並沒有阻止彆人慶祝。
因此他發話後,不愁沒人聽從,立刻就有人引導他往坊中的靜室所在走去。
但是來到靜室門口後,餘缺原本和氣的麵上,忽然又露出冷笑。
因為他發現,弼馬坊中最好的兩間靜室禪房,都已經是掛上了有主的牌子。
此坊可不會對外租售靜室,坊中的頭目們也無一人在閉關。
如此情況,應當是那監副或典簿,私自將兩間最好的公用靜室給占為了己有,不容旁人動用。
領頭的夥計見狀,連連低聲:“大人,小的這就去讓監副和典簿前來騰屋子。”
“不必。”餘缺伸手製止對方,並發話:“你且下去支取酒食便是,本道閉關隻喜歡安靜,不喜歡叨擾,也不用多麼奢華。”
對方無奈,隻能目送著餘缺走入了一件尋常的靜室中,並將靜室的門號牢牢記住。
哢嚓,靜室的石門關閉,內裡頓時安靜無比。
而靜室之外。
在餘缺和書佐先後離去時,剩下的人等全都是大鬆一口氣,言談舉止間越發的自如和放肆,歡聲笑語不斷。
在其中,那倆監副和典簿,他們則是故態複萌,還借著餘缺發話的由頭,在賬外繼續與眾人飲酒作樂。
當二人的目光遠遠瞥見,餘缺直接鑽入了一間尋常靜室中時,他們也沒有想著要趕緊的衝上前去,請餘缺住進被他倆霸占了的靜室中。
甚至凝視間,兩人麵上的神色都是隱晦,他們相互對視著,都在對方的眼中發現了譏笑和不甘之色。
“可惡!老弟和我支撐著弼馬坊這麼大個攤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弼馬翁該當從我倆之間選任才對!”
“將軍她不想晉升我倆,竟然直接派了個黃口小兒來,當真是荒唐。”
這倆人因為餘缺空降至此,直接斷了他們升任弼馬翁的念想。
所以剛才僅僅是麵上恭敬惶恐,但實則心間更多的是不甘和敵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