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清華打斷她，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不用太急。大家現在這樣，挺好的。”
藍星抬起頭，機械義眼捕捉到清華眼底一閃而過的期待，那期待像投入湖麵的石子，瞬間漾開層層漣漪。她低下頭，小聲說：“我知道你想回去看看。何燕畫的地表風光圖裡，你總盯著那片向日葵田發呆；張倩說你夜裡偶爾會說夢話，喊著小時候住的胡同名字。”
清華愣住了，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這三年來，他努力讓每個人都感受到生活的安穩，努力讓自己相信“家”就在這裡，卻沒想到，那些深埋心底的念想，早已被身邊的人悄悄看在眼裡。
觀測站外傳來小虎們的嬉鬨聲，它們已經長成半大的少年，正跟著黑虎學習巡視領地的技巧。白虎臥在陽光下梳理皮毛，聽到孩子們的笑聲，嘴角微微揚起——這幅歲月靜好的畫麵，是清華如今生活的底色，卻也無法完全覆蓋他對過往的懷念。
“臨界層的壁壘，比我們想象的更堅固。”藍星突然開口，聲音低沉了許多，“它不隻是能量場，更像是星球的自我保護意識。王說，這是為了防止兩個世界的法則衝突，就像……海水不能倒流回江河。”
這句話她早就想說了，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地心之王曾在她陷入瓶頸時現身，用銀輝在她的圖譜上畫出最終的結論：兩界分離是自然法則，強行打破隻會引發災難。而她，不過是在與法則較勁。
清華望著石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標注，突然伸手，輕輕擦掉其中一處反複塗改的痕跡：“其實，我有時候會想，回不回去，或許沒那麼重要。”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釋然，“重要的是，我們記得那裡的樣子，記得為什麼而守護。”
藍星的機械義眼突然濕潤了——這是她改造義眼時特意保留的功能，為了像普通人一樣流淚。她看著清華轉身離開的背影，看著他走到觀測站門口時，下意識地望向地表的方向，隨後又笑著走向正在呼喚他的張倩和小虎們。
那天下午，藍星把觀測站的石壁重新打磨乾淨，隻留下最基礎的能量圖譜。她走出觀測站，第一次主動加入大家的勞作——幫何燕研磨繪製新圖騰的顏料，跟著張倩學習辨認可食用的野菜，甚至嘗試著和半大的小虎們玩起了追逐遊戲。
清華看著她笨拙地躲避小虎們的撲咬，忍不住笑了起來。張倩靠在他身邊，輕聲說：“藍星終於肯休息了。”
“她隻是換了種方式在努力。”清華望著觀測站的方向，那裡的窗口，藍星的身影偶爾閃過，依舊在忙碌，卻不再是孤軍奮戰。他知道，藍星的研究或許永遠不會有結果，但這份堅持本身，就是對彼此牽掛的最好回應。
深夜的能量河邊，藍星坐在運輸筏上，看著銀灰色的光流在水麵上流淌。地心之王似乎察覺到她的心事，光流突然化作一道橋梁，連接起觀測站與能量河的方向，橋梁上浮現出模糊的畫麵——那是地表的景象，有金黃的向日葵田，有熱鬨的胡同，有清華小時候追著蝴蝶奔跑的身影。
藍星的機械義眼亮起柔和的光。她知道，王也在幫她。或許回去的路真的不存在，但隻要這份念想還在，隻要他們還在彼此惦記，兩個世界的距離，就不會那麼遙遠。
她輕輕劃動筏子，朝著觀測站的方向駛去。石壁上的圖譜還在，研究也會繼續，但這一次，她的心裡不再隻有焦慮，還有了一份與歲月同行的從容——就像能量河的水流，無論最終是否能彙入大海，此刻的流淌，本身就已是意義。
秋意以能量河兩岸苔蘚變黃為記）漸濃時，議事坪的空地上多了幾座新的石屋。這些石屋是人類與沼鱷群合力搭建的，牆壁用熔岩裂穀的玄武岩砌成，屋頂覆蓋著厚厚的飛狼皮毛，既堅固又溫暖。何燕正站在最大的一座石屋前，用晶簇粉末在牆壁上繪製壁畫，畫麵裡，人類與獸群在能量河邊共舞，天空中既有地心的銀輝，也有地表的太陽。
“再畫顆向日葵吧。”清華抱著一捆曬乾的草藥走過，笑著提議。他的鬢角已經有了幾縷銀絲，是地心歲月留下的痕跡，卻讓他的眼神顯得更加溫潤。
何燕立刻調出色澤明亮的顏料：“早留著位置呢。”她筆下的向日葵朝著能量河的方向盛開，花盤裡的紋路竟與黑虎額頭的螺旋紋隱隱呼應，“藍星說，向日葵的花盤會跟著光源轉動，就像我們心裡的念想，不管在哪，都朝著一個方向。”
清華望著那朵漸漸成形的向日葵，嘴角的笑意裡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他知道何燕說的“念想”指什麼——藍星的觀測站依舊燈火通明，最近甚至在石屋外豎起了一根高高的能量天線，據說能捕捉到地表更微弱的信號。
那天傍晚，他路過觀測站時，恰好看到藍星正對著一組新數據發呆。機械義眼投射的全息圖上，臨界層的能量壁壘出現了一道極細的縫隙，縫隙裡隱約能看到地表的影像：一片被戰火焚毀的廢墟上，竟有一株向日葵頑強地破土而出，花盤朝著模擬陽光的方向微微轉動。
“這是……”清華的聲音有些發顫。
藍星的手指在全息圖上輕輕一點，縫隙被放大：“是‘生機信號’。”她的機械義眼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向日葵的根係能吸收戰爭殘留的輻射能量，它的存在說明，地表正在自我修複。”
更重要的是，那道縫隙的能量頻率，與黑虎額頭的螺旋紋產生了微弱的共鳴。藍星推測，或許可以利用這種共鳴，在向日葵盛開的周期裡，嘗試打開一條臨時通道——雖然隻有理論上的可能，且風險極大，但這是三年來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告訴大家嗎？”藍星看向清華，眼神裡帶著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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