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薄的簾子後,另一名士兵滿臉鮮血,他的頭上一道巨大的傷痕觸目驚心,一名護士正在用手中的工具為他縫合,護士的手很穩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緊張,她的頭發有些淩亂地貼在臉頰上,雙眼專注地盯著傷口,手中的針線不停穿梭著,口中也不知是對士兵還是對她自己說著“彆怕,很快就好了。”
歐瑞克環顧四周,想找護士詢問巴菲樂在哪裡,但周圍的人實在是太過忙碌了,來來回回不斷有受傷的士兵被運進來,每個人都在爭分奪秒地搶救生命,根本沒有人有閒暇的時間,歐瑞克實在是不忍心去打擾專心忙碌著救治傷病的他們。
靜靜地,歐瑞克看著那些和他歲數差不多的麵孔,他們臉上痛苦的神情讓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難,他輕輕地吐出口氣,讓雷姆他們把帶來的吃的拿去讓人做一下,希望這些東西能給這些受傷的士兵和疲憊的醫護人員補充一些能量。
陸陸續續又有許多受傷的士兵被送了過來,莫頓漸漸有些忙不過來了,他處理完手邊受傷的士兵後,把手上用動物腸衣手套甩在一旁,快步走到歐瑞克身邊拉住他“我需要你的幫助。”
歐瑞克被莫頓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看著莫頓,等著他的下文。
莫頓語速極快地說道“我需要你把送來的人分類,你可以找個護士,再帶著跟著你的那個大個子一起幫忙,你有文化,這個你一定能做到對吧?”
莫頓想的其實是讓歐瑞克初步判斷一下這些病員的傷勢情況,彆以為這很離譜,貴族圈子裡懂醫術實際上和懂魔法是屬於一個級彆的,隻是貴族所謂的醫術在莫頓看來實在是……不好說,不過分辨傷勢總是夠用了。
然而歐瑞克的腦子中光芒一閃,你說這不是巧了,他想起了另一個世界上,他畢業前半年看過的一部醫療劇,裡麵就提到了在緊急情況下對病患進行分級的劇情,雖然具體的細節他已經記不太清了,但大致的思路他仍舊還有印象,立刻自信滿滿的點點頭說“交給我吧!”
莫頓看著歐瑞克自信的樣子心中有些狐疑,他不確定歐瑞克所想的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樣,但此時醫療院裡的情況實在是緊急,那邊的護士正大聲喊著他的名字,莫頓隻好應了一聲,然後回頭叮囑了歐瑞克一句“彆搞砸了。”便匆匆跑開了。
歐瑞克有些哭笑不得,‘合著莫頓以為我是鬨著玩呢?’他心想。
接下來就是找幾種不同顏色的東西,什麼都行,隻要量大,橙、黃的墨水彆想了,但是醫療院裡藍色的普通療傷藥水屯了很多,歐瑞克又想起自己隨身攜帶的備用的紅色和黑色的墨水,剛好湊齊了三種顏色,
紙就不想了,根本不夠用,歐瑞克直接找來這裡最多的紗布撕成一段一段,隨後他帶著這些東西和雷姆一起來到暫時放置送來的傷病員的留滯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歐瑞克全神貫注地一個一個給麵前的傷員劃分嚴重等級,他按照心裡的分級:外觀完好、大喊疼痛的傷員是藍色,斷肢或者大量出血經過簡單處理的是紅色,幾乎沒有什麼動靜的是黑色。
觀察完成後他把對應顏色塗在紗布條上遞給雷姆,雷姆則把布條綁在相應的傷員臂膀或者腿上,護士們按照黑、紅、藍的順序一個一個地把傷員們抬走,歐瑞克不知道自己蹲蹲起起了多少次,也不記得在多少塊紗布上塗畫過顏色,他隻知道他必須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這件事。
隨著時間的推移,送來的人越來越多,忽然,醫療院的外麵傳來了一片片歡呼聲,歐瑞克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外麵,他豎起耳朵,仔細傾聽著外麵的聲音。
沒讓他等太久,胳膊上帶著一道深深傷口的萊歐特和費爾來到了醫療院,萊歐特一看到歐瑞克便大聲喊道“大人,詭怪已經退了!”
戰鬥勝利的消息傳回了霍爾普城。
原本憂心忡忡的領民們一大早起來便得知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這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人們不由自主的聚集在路邊,談論著猜測著昨晚發生的戰鬥,這次和上次不同,戰鬥並不在霍爾普城,也不在附近,而是在遙遠的北部山區,
當天的下午,一張免費的、草草被印刷出來的叫做《每旬霍爾普人》的報紙出現在了街頭巷尾,出現在了每個人的手中。
報紙上詳細地講述了這次戰鬥的前因後果,也如實寫出了安民軍在這場戰役中的所有付出和犧牲。
北部共計犧牲一百九十二人,西部山口防線近乎全軍覆沒,參與本次戰役的八百一十三人全部帶傷。
本次防禦戰總計犧牲二百三十七人,其中安民軍戰士二百零六人,救險員十六人,幫助搬運傷者和死者的民兵十三人,醫療院實習醫師一人,護士一人。
在最後的最後,在萊歐特帶著好消息跟歐瑞克報喜的時候,就如西境關口的防禦戰一樣,一大波黑色的矛雨從天而降,和西境不同的是,當聽到聲音的時候,所有的士兵都警覺了,他們敏感的神經立刻做出了當時最正確的選擇,所有士兵都躲進了為了方便戰士們休息而挖掘的戰壕一側的洞裡,這個下意識的反應拯救了絕大多數的士兵,但總歸是有意外的。
不少已經來到前線搬運屍體和傷員的民兵、醫護人員和救險員因為之前沒有這方麵的叮囑,也不知道戰壕裡有洞可以躲避,在這一波矛雨的攻擊中損失慘重。
在這張報紙的最後,刊載了一名戰士寫下的日記中的一段。
“天亮時,殊死搏鬥的防線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在被魔導炮、正義鐵拳、開花玉米炸變了形的土地上,到處散落著我軍戰士的屍體,小鳥仿佛不知道昨天的激戰,依然在高聲鳴叫著。”
就像小鳥一樣,領民們體會不到戰場的殘酷,但他們卻能看到血戰後的安民軍,一名名受傷的安民軍戰士被帶回了霍爾普人醫療院,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個滿身血汙,卻仍舊露出燦爛笑容的年輕小夥子讓所有人都動容了。
在醫療院的街道外,無數趕來看熱鬨的人沉默了,一個,兩個,三個,幾百個參與了防禦戰的人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哪怕是安民軍的指揮都帶著一個大傷口。
不少人流下了淚水,這時候他們才明白,昨晚這些人到底是經曆了多麼殘酷的戰鬥,多麼殘忍的敵人。
但幸好,霍爾普扛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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