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灑在眾人的臉上,狂風像是一隻巨掌一樣幾乎能把人推倒,渾濁的河水激烈的拍打著他們構築起來的‘堡壘’,臨時河堤上散布著層層的黃色光暈,魔法師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們的咒語起到了關鍵的作用,河堤像是一麵盾牌牢牢守住了霍爾普的河岸。
目前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真的太累了,格雷格森覺得渾身都很難受,不光是冷,主要是他覺得連自己的內褲都已經全都濕透了,可是現在彆說換了,他甚至沒有時間停下來擦一擦布滿整張臉上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的水珠。
從剛才開始河對岸轟隆聲就沒有停歇,也不知道對岸在乾什麼,向下看去,波濤的河水讓人眼暈,他已經分不出這些河水到底有沒有上漲了。
人群中忽然喧鬨了起來,作為警員的格雷格森立刻敏銳的注意到了喊聲,他立刻向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隻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就在格雷格森堆壘的河堤下,本來泛著金黃色光暈的咒語似乎黯淡了幾分。
巨大的雨聲如同咆哮一般侵徹著他的耳朵,那邊到底在喊什麼他根本聽不清,正巧這時有幾個人慌慌張張的向著這邊跑過來,格雷格森立刻大聲問道“那邊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兒?”
那人聽到格雷格森的問話腳步慢了一些,卻並沒有停下,他快速的說道“那邊有魔法師暈倒了。”
“昏倒了?怎麼會!”格雷格森心裡直突突,這時候魔法師出了問題可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聽其他的魔法師說那兩名魔法師可能是力竭了,讓我們去找克蘭西大師。”那人飛快地說完後直接跑過格雷格森他們這邊向另一邊疾步跑去。
格雷格森鬆了口氣,他剛才以為是那邊的所有魔法師都昏倒了,那可真就完蛋了,結果一聽好像並不是這樣,隻是有兩名魔法師力竭了,不過想來也是,他們還能有人來輪換著去休息吃點東西喝口熱湯,但那些魔法師從上來就一直堅持到現在都沒休息過,算一算他們真的堅持了很久了。
他長出一口氣,從身後的人手中接過新的沙土袋繼續加固著自己麵前的‘陣地’。
“格雷格森……”
從回來就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的托拜厄斯忽然開口叫道。
格雷格森側過頭,隻見自己的師父保持著把沙土袋堆上去的動作,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臨時河堤上的某個地方,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定格住了。
“師父?”格雷格森試探著喊道。
托拜厄斯伸出胳膊指向河堤下的某處“你看那裡,那裡是不是和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樣?”
格雷格森當下沒反應過來師父在說什麼,他順著托拜厄斯手指的方向看去,層層疊疊的沙土袋下是一些巨石,這些巨石大多本就在河岸附近,這時候被搬來充當河堤下層的任務,之前巨石幾乎完全在河麵之上,而現在大部分巨石已經被淹沒了,不過托拜厄斯指的明顯不是這個,在這些巨石和沙土袋組成的緩緩斜坡上遍布著金黃色的、律動著的魔力波紋,這是魔法師們使用咒語後的效果,然而就在他們下麵不遠處,那段代表著魔法咒語的金黃色似乎比彆處暗淡許多,近乎於完全消失,就好像隨時都要被周圍的洶湧河水帶走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格雷格森連忙去提醒旁邊的工人,托拜厄斯則是背靠著河堤喊著“先不要往這邊送了,這邊底下……”
話剛說到一半,說時遲那時快,本來就奄奄一息的魔法屏障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大自然的巨力一樣瞬間崩碎,周圍的魔法屏障瞬間大亮,明顯是承受了比之前更強的壓力。
緊接著本來受到魔法屏障保護的泥土、巨石和沙土袋被如同巨龍之尾的河浪狠狠地拍打了幾下,立刻承受不住這般壓力向著河道裡紛紛滑去,這一小段臨時河堤就像是被攻城巨弩轟碎的城牆一樣垮塌了下去。
托拜厄斯本就背對著這段河堤,加之腳下的泥土瞬間滑落,他一個沒站穩直接向著後麵像是早就等候多時的‘巨口’中掉落而去。
他想抓住周圍的東西卻什麼都沒抓到,就在這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下一刻,一隻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他衣服上的紐扣瞬間崩飛出去落入河中,而他整個人卻被那隻手抓了回來。
河水就像是陰謀沒有得逞的大魔頭一樣發出怒吼,波浪狠狠地拍打在已經崩潰的這一小段滑落的河堤上,怒罵著那隻手的主人。
“快,快把袋子扛過來,這邊缺損了!”周圍的工人連忙向後麵喊道,同時把手上的沙土袋扔到缺口處試圖填補已經滑落的部分。
差點蹦出嗓子眼的心臟重新放了回去,托拜厄斯穩穩地站到了地麵上,他彎著腰雙臂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即便是他已經身經百戰,遇到這種生死關頭也是嚇得夠嗆。
“呼,謝謝,謝謝你,格雷克,要是沒有你我就完蛋了,呼……”
托拜厄斯喘著粗氣說道,這還是他第一次喊格雷格森的昵稱,但是等了幾秒後他卻察覺到了不對,自己這徒弟自己最知道什麼德行了,平時的話他保準早就開始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了,怎麼現在卻這麼安靜一句話都不說了呢?
抬頭看去,一雙都快要瞪出來的、充滿血絲的眼睛映入了他的眼眸,那雙眼睛裡麵儘是精光,緊緊地盯著他的胸口處,他向下看去,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衣服胸口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崩開大敞著,在原本應該是刻印著霍爾普警律庭標誌的金屬扣子的位置此時隻剩下了兩根散開的線無辜的在狂風中搖擺著,而就在敞開的衣服裡,一圈裹著胸腔,已經完全被雨水打濕的白色紗布上兩道鮮紅的血痕如此的刺眼。
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格雷格森一定看到了,並且想到了,他該怎麼解釋?他能怎麼解釋?撒謊嗎?狡辯嗎?無數思緒在腦中瞬間劃過,但都被他一一否決,最終化為了乾枯麵容上的一道微笑,一個對自己想法,對自己行為自嘲的微笑。
格雷格森緊盯著那兩道傷口,他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他試著在心中給師父尋找借口,這有很多合理的解釋,畢竟他們是警員,經常會受傷,沒準師父就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小心受傷了,也可能他是在家裡受的傷,但是當他抬頭的時候,隻看到了自己師父臉上的那個苦笑。
他的心咯噔一下子,隨著剛剛崩落的河堤一起沉入了薩爾貢河的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