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維侯爵的主營帳內氣氛同樣凝重，他背對著帳門，望著桌上攤開的病曆記錄，眉頭緊鎖成一團。
羊皮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症狀：高熱、咳血、皮膚出現紫斑……隨軍醫師剛剛彙報，昨夜又有百十來個士兵病倒，死亡人數已經累計到千人。
“侯爵大人。”一位副將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走進來“這是新熬的藥湯，您多少喝一點，預防著總是好的。”
伊維擺了擺手，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沒用的，這種瘟疫來勢洶洶，普通草藥根本壓製不住。”
他轉向地圖，手指點在鷹崖關的防禦工事上“讓各營把未染病的士兵集中起來，傷病員全部轉移到南麵營帳後麵的帳篷裡，務必切斷傳染源。”
“可這樣一來，會不會造成混亂啊。”另一名小將憂心忡忡“北境人如果趁這個時候來犯……”
“北境人？”伊維苦笑一聲“他們自己恐怕也被瘟疫折騰得焦頭爛額，前幾日斥候回報，北境營地同樣有大量士兵病倒，似乎也是因為瘟疫肆虐。”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傳令兵掀開帳簾衝了進來，臉上帶著驚惶“侯爵大人！東部山區發現大規模行軍痕跡！”
“發現的人回報，山脊線旌旗密布，炊煙連綿十裡，疑似是北境主力正在向鷹崖關東側迂回！”
帳內眾人瞬間安靜下來，伊維猛地轉身，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多少人？確定是主力？”
“探馬不敢靠近，隻能遠遠觀察，估計至少有五六萬人馬！”傳令兵喘息著回答“他們走的是蒼狼穀，那裡地形險要，適合隱蔽行軍。”
“五六萬？”副將倒吸一口涼氣“北境人就這麼敢？翻越山脈啊，翻過來他們還能有四萬人嗎？而且他們之前不是也被瘟疫困擾嗎？”
伊維沒有回答，隻是死死盯著地圖上的蒼狼穀，那裡位於鷹崖關東側，如果北境軍隊真的從那裡突襲，將直接威脅關隘的側翼以及後勤補給。
可眼下關內瘟疫橫行，能戰之兵甚至不足六萬，如果分兵迎擊一旦中了埋伏，鷹崖關將危在旦夕。
“不能輕敵。”伊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也許這隻是誘餌，但是……如果這是真的怎麼辦？貢城絕對不能有失，優勢本來就在我方，敵方攻城必定損失更大，或許我可以不用這麼謹慎，貢城一樣有城牆防守，隻要加派一萬人的話……’
考慮了良久他便做出決斷“盧卡斯，你率領一萬人前往貢城增援，嗯……克拉夫，你率領偵察騎兵前出偵察，記住，隻許探察，不許貿然接戰！”
“帶走這麼多人關口哨戒能顧得過來嗎？”名叫盧卡斯的將領憂心道。
“所有未染病的士兵立刻收縮進關內，加固城門防禦。”伊維的目光掃過眾人“瘟疫一日不除，我們就一日不能分心，克拉夫，你務必查清東部山脈那軍隊的虛實，一旦發現不對立刻撤回！”
鷹崖關上空被灰色所籠罩，城關內時不時的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這場瘟疫與北境的突襲，如同兩把懸在鷹崖關頭頂的利刃，而指揮官伊維侯爵必須在刀鋒落下前找到破局的方法。
……
東北角樓的一個已經荒廢的哨塔裡，蛛網掛在石縫間被穿堂風帶得輕輕晃動，兩個穿著帝國軍布甲的人背靠著冰冷的石壁，手裡各捏著半塊麵包，在他們的麵前是三罐熱乎的罐頭，隨著兩人的咀嚼，哨塔裡時不時響起叉子碰到金屬罐體的聲音。
“西側城牆的換防時間改了，現在是是四個鐘頭一班。”左邊的人一手拿著麵包，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卷羊皮紙，用炭筆在上麵劃了道線“他們把一半的弓弩手調去了東門。”
右邊的人吞下口中的魚肉含糊道“今早去倉庫‘拿’吃的的時候，我聽見夥夫說瘟疫又加重了，醫帳那邊開始燒屍體了。”
他頓了頓，把啃剩的餅塞進懷裡“北邊的消息呢？你昨天混到大營帳外，聽見什麼了？”
“伊維侯爵派人去蒼狼穀說是探虛實。”左邊的人放下炭筆，紙上已經寫滿了字，那些字卻和他們說的似乎完全無關，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士兵寄給家裡的家信一般無二。
“他們好像也拿不準北邊到底來了多少人，有人說有五萬，也有人說兩三萬。”
“五萬？”右邊的人挑眉“北境那些人會這麼孤注一擲？從蒼狼穀那邊過來可不怎麼安全吧。”
“不好說。”左邊的人把羊皮紙卷起來塞進靴筒“我打算混進去貢城的隊伍裡，那邊是帝國軍的後方糧倉，說不定能摸到北王國的真正的動向。”
“那你可有福了。”右邊的人笑道“說的也是，這邊這些東西都吃膩了，聽說貢城那邊有新的一種燒角羊的罐頭。”
“哎呀，回了霍爾普什麼罐頭你吃不著，怎麼天天老惦記這個呢！”左邊的人恨鐵不成鋼的把他們麵前的小火堆熄滅，整個廢棄崗哨裡瞬間變得漆黑。
“你留在這兒，盯緊鷹崖關的情況，注意隱蔽，聞風庭要的是確切消息，但也要咱們活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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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不用……”
“噓，有人來了。”
外麵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兩人立刻噤聲，迅速抹掉嘴角的殘渣，靠向哨塔深處的陰影裡。
鎧甲摩擦石牆的聲響由遠及近，又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鷹崖關外的密林裡霧還未散儘，惠南伯爵的軍隊已在此潛伏了一個小時，鐵甲與地麵的摩擦聲被刻意壓低，隻有偶爾傳來的戰馬響鼻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來到這裡的過程非常順利，本已經做好了遇到帝國偵察部隊準備的各將領們驚奇的發現他們竟然就這麼順利的摸到了關口城外的密林裡。
從遠眺的結果看關口上的守衛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不過他們同時也發現，那些守衛的站位非常稀疏，就好像有不少人被調走了一樣，這一切似乎都在說明伯爵的計謀好像奏效了。
“伯爵大人，約定的時辰快到了。”一名副將勒住馬韁，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羅德裡克騎士的信使還沒回來，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惠南伯爵打斷他，手中的騎槍在晨光下泛著冷光“羅德裡克辦事什麼時候出過錯？”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肥胖的身軀讓戰馬微微下沉“帝國軍被瘟疫折騰得隻剩半條命，蒼狼穀的佯攻肯定又分走了他們很大的注意力，你看那城牆頭上都沒幾個人，現在鷹崖關就是塊沒人看守的肥肉。”
他身後的將領們直皺眉，現在的情況似乎確實如伯爵所說，但是……帝國軍的將領會這麼的愚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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