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灰蒙蒙的光線勉強驅散了些許夜色。
赫拉特·巴布斯特男爵被一陣急促得如同催命般的敲門聲從睡眠中驚醒,他頂著濃重的黑眼圈,胡亂披上外套趕到鎮中心的牧靈教教堂時,一股寒意混合著某種不祥的預感瞬間讓他清醒了過來。
教堂原本樸素的木門此刻大敞著,門口被兩根粗糙的麻繩象征性地攔著,幾個穿著褪色、不合身製服的當地治安隊員神情緊張地守在門外,他們的眼神躲閃,都在避開看到教堂內部。
空氣中除了清晨特有的微涼潮氣還頑固地彌漫著若有若無、令人作嘔的鐵鏽腥味,就在教堂門口,兩具穿著粗麻布教袍的教士屍體被並排放在冰冷的地麵上,身旁還放著剛掀開的洗得發白的亞麻布,布上沾染了大片暗紅近黑的汙跡。
另外幾名隊員正小心翼翼地從教堂門內抬出第三具遺體,他們的動作略有些僵硬,仿佛抬著千斤重擔。
那是朗博特神官的遺體。
巴布斯特下意識地從懷裡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緊緊捂住口鼻,並不是因為氣味濃烈到無法忍受,更像是一種本能的、想要隔絕眼前這汙穢與死亡的防禦姿態。
他深吸一口氣,跨過低垂的麻繩踏入了這座彌漫著死亡氣息的聖所,教堂內部陳設一如既往的簡樸到近乎簡陋,幾排未經打磨和塗油的木質長凳,一個光禿禿的木製聖壇。
唯有聖壇後方牧靈教主神帕魯威嚴而堅毅的石質神像如同沉默的守護者端坐在中央。
詭異的是清晨的一縷陽光恰好透過高處的一扇彩窗斜射進來,不偏不倚地籠罩在神像寬闊的胸膛和一隻向前伸出的、仿佛在布道或施救的石臂上,冰冷的石質表麵濺滿了大片早已凝固的暗褐色血跡,在陽光的直射下呈現出一種刺目、突兀且充滿褻瀆意味的暗紅光澤。
治安隊長哈曼是一名麵色黝黑,胡子拉碴的中年漢子,他有些僵硬的身軀在看到巴布斯特後,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快步迎了上來“男爵大人您可算來了!”
“怎麼回事??”巴布斯特的聲音沙啞低沉,透著一夜未眠的疲憊和深深的倦怠。
哈曼隊長咽了口唾沫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太,太慘了大人,我們初步看凶手可能是從外麵摸進來的,在走廊或者旁邊的偏廳,先,先襲擊了第一個值夜的教士卡洛。”
巴布斯特並不認識這裡的教士誰都是誰,不過這並不重要,他也不需要認識。
“然後……然後凶手可能是發出了什麼響動,也可能是卡洛教士發出了呼喊,朗博特神官他大概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出來查看,在門口就被……”哈曼做了個揮砍的動作,臉色有些許發白。
“最後凶手又去了另一邊的房間,把睡在那裡的年輕教士馬丁也殺掉了。”他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畢竟這幾個人和此前的民工不同,民工中隻有一小部分是本地人,其他的大多是周邊領來的,可是教堂的人他可都是認識的。
“凶手呢?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或者是目擊者?”巴布斯特眉頭擰成了疙瘩,目光掃過教堂內部,地麵有明顯的拖拽血痕,幾排長凳被撞得歪歪扭扭,聖壇前沉重的銅製燭台掉落在地摔得變了形,幾根粗蠟燭滾落一旁。
哈曼隊長有些糾結“大人,痕跡很亂腳印也雜,但最奇怪的是教堂裡少了一個人,朗博特最信任的那個年輕教士艾丹不見了,我們的人把教堂裡裡外外,閣樓、地窖、甚至每口箱子都翻遍了,鎮上能問的人都悄悄問了一圈,沒人見過他。”
這無疑就是在說這個艾丹教士的嫌疑最大,巴布斯特的心一沉,又是失蹤!
獨一教焚屍坑那令人作嘔的焦糊味似乎還頑固地黏在鼻腔裡,現在又攤上牧靈教堂血腥的滅門慘案和關鍵人物失蹤,麻煩如同跗骨之蛆,一件未平一件又起,沒完沒了。
“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嗎?不然怎麼會……”巴布斯特沉聲問道,他覺得這麼殘忍的殺害三人肯定要有什麼理由,然而哈曼搖了搖頭。
“沒有,艾丹似乎沒有和其他人產生什麼矛盾,他這人很好,是個機靈的小夥子,不過……”
“不過什麼?”
“也許是其他幾人做了什麼被他撞見或者他做什麼事兒被其他人撞見了,當然大人,這隻是胡亂的猜測,做不得準。”哈曼小聲的說道,這些話他不想讓彆人聽到,畢竟算是背後說彆人的壞話,還是毫無根據的情況下。
但這不重要了,巴布斯特認同了這個說法,也許就是這樣也說不定,他煩躁地用指關節用力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他現在隻想儘快平息事端,彆讓這灘渾水徹底把自己淹沒。
“先找到那個叫艾丹的教士。”他最終開口,聲音平靜眼神空洞地望著那染血的神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以我的名義發布尋找的命令,畫像找人來畫,讓附近所有村鎮的治安所都給我盯緊了,教堂這邊……”
他頓了頓,仿佛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說法“清理乾淨,屍體按教規儘快安葬,對外統一口徑就說是遭遇了流竄的、窮凶極惡的盜匪團夥襲擊,安撫好信眾彆讓他們瞎猜亂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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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斯特揮了揮手像是要揮開這令人窒息的一切,示意哈曼趕緊去辦,自己則轉身快步離開了這片被死亡和疑雲籠罩的聖地,連多看一眼那在陽光下刺目染血的帕魯神像都感到一陣眩暈和無力。
與此同時鷹崖關附近,這座扼守中部平原與北境咽喉的關口正沐浴在開戰以來最慘烈、最瘋狂的血雨腥風之中。
帝國軍經過最近這些日子近乎瘋狂的囤積,終於將海量的糧秣、堆積如山的軍械、仿佛永遠射不完的箭矢填滿了關後連綿的營地。
從帝國腹地飽受抽丁之苦的中部平原和東境,以及相對安穩的西境緊急征調、倉促整編的龐大兵員與物資,如同渾濁的河流源源不斷地彙入這血肉磨盤的前線。
依托著牢牢掌控的鷹崖關一角作為跳板和支撐點,帝國軍這台龐大的戰爭機器終於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開始了蓄謀已久的全麵而凶猛的反撲。
戰鬥甫一打響便直接跳過了試探階段進入了最殘酷的絞殺,帝國軍士兵身披紅色布衣,如同翻滾的粘稠血浪一般一浪高過一浪,不計傷亡前仆後繼地衝擊著北王國軍依托殘破關牆和倉促構建的土木工事所組成的防線。
北王國軍則爆發出困獸般的絕望與頑強,依托著地形和殘存的關隘之利死戰不退,箭矢如同密集的死亡飛蝗遮蔽了本就陰沉的天空,巨大的滾石和燃燒的擂木從關牆殘破的垛口處被奮力推下,帶著沉悶的衝撞聲砸入密集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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