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溫柔的燈光被依次點亮，侍從官輕聲通報道“陛下，祭滌教東境地區總負責人，灰堡聖安東大教堂大主教庫涅夫閣下求見。”
伯瑞福精神一振‘來了。’
早些時候牧靈教的大牧首科曼奇已經來過，表達了關切並乾脆利落地承諾會派遣神官協助安撫民眾、治療可能的疫病以及乾掉那些作亂的人，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總算是正經答應了幫忙。
祭滌教這邊卻遲了幾個小時，想必也是專門在等這位剛從東境趕來的庫涅夫大主教，此人伯瑞福聽過不止一次，他在教內地位極高且深受宗主教的信任，是未來宗主教的最有力競爭人選。
“請大主教進來。”伯瑞福整理了一下衣服，在桌案後正襟危坐。
書房門無聲地滑開，庫涅夫大主教走了進來，隨著他的腳步悄然彌漫開來的是一股宗教人士特有的神秘感，與之前科曼奇大牧首帶來的那種溫和光明的感覺截然不同。
庫涅夫此時全身散發的氣質和以前在霍爾普的時候完全不同，直接點來說……他更像是一個神棍了。
“願神聖之光撫慰您疲憊的心靈，尊敬的皇帝陛下。”庫涅夫的聲音平和，帶著奇特的韻律感，微微躬身行禮。
“大主教閣下遠道而來辛苦了，請坐。”伯瑞福指了指旁邊的座椅，語氣保持著帝王的威嚴但又不失禮節。
庫涅夫優雅地落座，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伯瑞福“帝都的夜色籠罩著憂慮，陛下，帝國各處傳來的消息令人痛心，那些褻瀆生命的亡靈造物是神對世人迷失的警示。”
他的開場白帶著濃重的宗教意味。
伯瑞福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但麵上不動聲色“確實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我已經調遣大軍全力清剿，相信在帝國軍隊的雷霆之下，這些邪穢之物很快就會被蕩滌一空。”
他將之前的部署簡要複述了一遍。
庫涅夫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聆聽一段無關緊要的故事，等伯瑞福說完他緩緩開口，聲音如同低沉的誦經“軍隊的鐵蹄可以踏碎亡者的軀殼，卻無法洗淨滋生邪惡的土壤，人心中的黑暗才是災禍的源頭。”
伯瑞福微微皺眉，感覺對方有點答非所問“大主教閣下所言極是，所以在此危難之際帝國也需要祭滌教的智慧與力量，貴教在克拉曼依和牧靈教一樣根基深厚且影響力巨大，不知能否協助帝國，安撫民眾，甄彆並清除那些可能潛藏、煽動混亂的黑暗信徒？”
他拋出了和麵對科曼奇時同樣的暗示：我們需要你們出力幫忙。
庫涅夫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垂下眼簾，嘴角似乎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聆聽某種凡人無法感知的聲音。
書房內陷入一種令人不適的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神聖的意誌如同流淌的星河，深邃而難以揣度……”庫涅夫終於開口，聲音更加飄忽，如同夢囈“亡者的蘇醒，或許是淨化之路開啟的征兆？那些被選中的靈魂將在烈焰中得到升華，而迷途的羔羊……”
他語焉不詳，言語中充滿了宗教式的隱喻和模糊指向，仿佛在傳達神諭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伯瑞福心中的不耐開始堆積，他需要的是明確的承諾和行動而不是這種神神叨叨的謎語！
他強壓著煩躁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也沉了下來，帶著帝王的壓迫感“大主教閣下，我需要的是祭滌教明確的答複，在這場黑暗教徒引發的混亂之中、保衛帝國子民的過程中，祭滌教是否能站在帝國一邊，是否可以提供切實的幫助？”
庫涅夫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他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伯瑞福，就在這一刹那伯瑞福仿佛看到對方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光芒。
庫涅夫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個極其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悲憫的微笑。
“當然陛下。”他的聲音異常清晰不再飄忽，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確定感“當然。”
這突如其來的乾脆回答反而讓伯瑞福一愣，剛才還雲山霧罩的瞎說一堆聽不懂的話，怎麼突然就……？
一種強烈的不協調感和詭異感瞬間籠罩了他。
就在伯瑞福愣神的電光石火之間庫涅夫動了。
沒有吟唱沒有手勢，甚至連一絲魔力的先兆波動都沒有，庫涅夫的身影如同瞬移般，一步便跨過了兩人之間數米的距離，鬼魅般地出現在伯瑞福的禦案之前。
伯瑞福畢竟是久經沙場的皇帝，他的反應極快，下意識地就要按動桌下的鈴鐺呼喊侍衛，然而太遲了。
庫涅夫那隻不知道為什麼完全和他年齡不符的枯瘦蒼白的手看似隨意地向前一探，指尖隔空輕輕點向伯瑞福的胸口。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蘊含著恐怖湮滅力量的魔力如同最陰毒的毒蛇，瞬間突破了伯瑞福身上所有被動觸發的防護魔法飾品，狠狠地貫入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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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伯瑞福如遭雷擊！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無形的巨手死死攥住，肺部所有的空氣被瞬間抽乾！強烈的窒息感和心臟被捏碎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
他一隻手本能地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腦門上青筋暴起，脖頸處血管凸出，嘴巴徒勞地大張著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另一隻手瘋狂地揮舞，將桌案上的墨水瓶、文件、沉重的璽印掃落在地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製造動靜求救的方法。
然而預想中侍衛破門而入的怒吼和刀劍出鞘聲並沒有響起，門外一片死寂，仿佛整個書房已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
伯瑞福皇帝的臉龐因為極度的痛苦和窒息而迅速變得青紫，他如同一條被拋上岸的魚，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從象征著至高權力的禦座上無力地滑落，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毯上。
他蜷縮著，身體因缺氧和劇痛而不受控製地痙攣，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瞪著依舊站在桌案前，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庫涅夫大主教。
庫涅夫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那種悲憫的平靜，仿佛隻是在觀看一場早已注定的儀式，他看著地上掙紮的皇帝，聲音不再是之前的神神叨叨而是變得清晰冰冷，如同宣讀最終的審判。
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般落在伯瑞福瀕死的臉上，一字一句如同冰錐刺入皇帝最後的意識：
“世界終將改變，陛下，但它……絕不會在你，或者你所珍視的這個帝國手中綻放。”
“安息吧，在偉大的神明降臨並清掃這個世界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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