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德格裡夫特顯然並不會善罷甘休，而且歐瑞克那番話他聽起來更像是坐地起價的意思，儘管歐瑞克並不是那個意思。
“子爵閣下，隻要您願意伸出援手，範德格裡夫特家族願意提供更多的資源！我們可以以遠低於市場的價格向霍爾普長期穩定地供應優質的礦石、木材、皮革……您需要的任何戰略物資！隻要西境能保住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範德格裡夫特的家族就在西境，西境是他們的根，隻要保住了西境這點虧他們願意吃。
歐瑞克隻能是擺明態度“範德，你也知道，出兵援助這種事兒事關重大，涉及數千將士的性命和霍爾普本土的安危，這真的不是我一個人現在就能拍板決定的，我們需要更詳細的評估，更需要一個切實可行的……”
兩人進行了將近半個小時的、圍繞西境當前詳細局勢和霍爾普實際能力問題的深入討論，範德格裡夫特極力描述西境局部的危機和反擊的可能性，而歐瑞克則不斷強調霍爾普的局限和風險。
送走一臉失望和憂心忡忡的範德格裡夫特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歐瑞克站在窗邊望著外麵點起的燈火，沒有絲毫的胃口去吃晚餐。
月明星稀，微涼的晚風預示著秋天已經悄悄降臨霍爾普。
窗外傳來街上人們下班後的歡笑聲、街頭公共顯像水晶播放晚間新聞的柔和音浪、還有引火蟲軌道車駛過時清脆的‘叮叮’鈴鐺聲，這一切日常充滿生活氣息的聲音，與他此刻內心的心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拉下側牆上掛著的那幅巨大的大陸地圖，看著上麵用不同顏色標注出的當前形勢：北境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迅速淪陷、南境似乎醞釀著什麼巨大的危險、西境岌岌可危、帝國中心態勢不明。
歐瑞克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就好像石化了一般盯著地圖。
忽然書房的門發出了輕微的響動，一個小小的身影偷偷摸摸地溜了進來。
是希琳。
她已經長高了不少，開始竄個子了，整個人也出落得越發落落大方。
希琳穿著一身米白色的、裙擺上縫著一些可愛花草小鳥圖案的連衣裙，樸素之中還帶著點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稚嫩趣味，她手裡端著一碟精心擺放的點心和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
歐瑞克察覺到了她的到來轉過頭看著她。
希琳見歐瑞克發現了自己，也不慌張，把手中的點心和茶輕輕放在書桌一角，然後衝著歐瑞克吐了吐舌頭，俏皮地說道“歐瑞克，我知道現在的情況肯定很複雜很讓你頭疼。”
“但是也要記得保重身體哦，過度勞累可不行，好多人還要依靠你呢。”
自從二王子登基加上希琳也漸漸長大懂事了些，歐瑞克就不讓她再叫自己‘哥哥’了，而是半強製地讓她直呼自己的名字。
他記得某本書上有一句話叫‘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當然他倒不覺得這可悲，年齡和身份變了，稱呼也需要改變，但彼此間的關心和情誼並不會因此改變。
看著希琳稚嫩的臉龐卻努力擺出小大人模樣說著關心的話，歐瑞克有些哭笑不得，心裡卻也湧起一股暖流。
希琳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好像完成了某項重要任務一般快速說了聲“你記得吃哦，我要去吃晚飯啦！”然後就飛快地轉身跑了出去。
歐瑞克的目光追隨著她，透過即將關閉的門縫，他看到了外麵走廊裡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那是塞爾薇，看來悄悄關心著自己的人，也不隻有希琳一個。
這份默默的關懷讓歐瑞克的心柔軟了一些，他強迫自己坐回椅子上拿起一塊還帶著溫熱的點心送入口中，又喝了一口醇香的紅茶，甜食和熱飲稍微驅散了一些疲憊和焦慮。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幅複雜的地圖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也不知道是類似另一個世界的甜點味道的原因還是什麼其他的緣故，總之那個世界的記憶在腦子中蹦了出來並且在不斷翻湧。
他或者說那個‘他’很喜歡曆史，總是看一些紀錄片，看一些曆史書，裡麵各種情況很多遠比他現在麵臨的要複雜，也正是因為曆史上那些人或謹小慎微或膽大妄為的做法才組成了一個又一個曆史的名場麵。
就比如……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毫無征兆地跳進了他的腦海。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一邊嚼著點心一邊下意識地在心裡反駁著這個念頭的荒謬之處。
然而隨著點心一塊塊消失，茶水也漸漸見底，他的大腦卻像是不受控製一般不由自主地開始圍繞著這個‘可笑’的念頭運轉起來，不斷地完善細節推演可能性，思考著所需的資源和可能帶來的回報……
漸漸地那個最初顯得大膽而不切實際的想法，竟然在他腦中逐漸勾勒出一個模糊但卻具備一定操作性的框架。
但這個想法所蘊含的風險和所需的投入實在太大了，他又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覺得還是應該優先考慮其他更穩妥、更傳統的方案。
就在他內心兩種思路激烈交鋒的時候，書房的門再次被輕輕推開了。
不過這次進來的不是希琳而是瑟娜瑞媞，她似乎剛從研究院回來，身上還帶著些許的泥土和外麵煙火的氣息，瑟娜瑞媞看歐瑞克對著地圖出神，又看了看桌上幾乎空了的點心碟子，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還在發愁？”她輕聲問道，走到歐瑞克身後，將一雙纖細卻帶著些許研究室裡沾染上的微涼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動作略顯生疏地幫他揉捏著。
她並不擅長按摩，或者說這種放鬆的方式一般都是彆人給她做，她也隻是給自己的父親母親按過，現在也隻是本能地覺得這樣做或許能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一些，能讓他感覺好受一點，所以她就這麼做了。
歐瑞克沉默了幾秒，感受著肩上傳來的帶著關切的輕微壓力，稍待幾秒後緩緩開口“我很猶豫，瑟娜，霍爾普發展到現在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也很平穩，但現在的局勢……太危險了，像一張不斷收緊的網。”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想法是不是正確的……也許最後會被證明，是我帶領著，或者說最起碼是我幫助帝國走出了困境，但也可能……最後不僅沒有幫助帝國走出困境，甚至會將整個霍爾普都置於萬劫不複的危險當中。”
喜歡覆潮之境請大家收藏：()覆潮之境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