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北王國軍的士兵呢？他們怎麼活下來的？
這些人臉上、手上糊滿了汙垢，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膚色，隻有一雙雙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在強光的刺激下驚恐地睜大，瞳孔裡充滿了饑餓和害怕的光芒。
他們的腮幫子都鼓脹著，哪怕是這時候也都在拚命咀嚼著，嘴角掛滿了油膩的湯汁和食物的殘渣。
毫無疑問，這些正是瑪仕多等人之前剩下的燉菜。
其中一個人雙手還牢牢捧著小隊那口用來做飯的鍋子，鍋子裡不光有燉菜，還有瑪仕多他們放在一旁的一些乾糧。
眼前這副景象，荒謬得讓人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哭笑不得的情緒，瑪仕多看著那幾個鼓著腮幫子、像偷食被抓的耗子一樣的士兵，再看看那個還死死抱著鍋子並且把自己幾人準備明天吃的東西一股腦都裝起來的家夥，一股荒謬感直衝腦門。
“嗬……”瑪仕多搖著頭，語氣裡充滿了無言以對“我說朋友們，你們這……連吃帶拿的是不是也太不講究了點？”霍爾普步槍的槍口微微下壓，但那威脅的意味依然十足。
光柱下的士兵們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有兩個年輕些的下意識就想丟掉手裡的東西轉身逃跑，卻被旁邊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頭的中年人死死拽住了胳膊。
那中年人顯然見識廣些，他目光盯著瑪仕多和珍妮手中那幾根造型怪異、閃著寒光的三角鐵管，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比那些年輕人更清楚這東西意味著什麼。
但凡在北王國軍服役過一段時間的人都聽說過關於霍爾普人裝備的那種奇異卻非常強大的武器，他們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也沒人傻到真的去試試。
幾個人努力地大口吞咽著嘴裡塞得滿滿的食物，有一個甚至被噎得直翻白眼，為首的終於吞了下去，他伸出舌頭舔了舔開裂的嘴唇，這動作不知道是真的在回味那點殘羹冷炙的滋味還是在緊張地思考對策。
不過瑪仕多可沒耐心等他們想明白。
“行了，甭琢磨了。”瑪仕多的聲音恢複了冷硬，槍口朝院子另一個黑暗的角落用力一點“把鍋放下，然後所有人雙手抱頭蹲那邊去，動作麻利點！”
那中年人眼神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認命地鬆開了抓著同伴的手。
士兵們如蒙大赦又帶著強烈的不甘，慢吞吞地挪向角落，捧著鍋的那個家夥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灶台，眼神黏在那口鍋上，仿佛那是什麼稀世珍寶。
珍妮上前一步，手中的步槍猛地向前一遞做出一個凶狠的虛刺動作，那人嚇得一個哆嗦，這才慌忙的把鍋重新放回了灶台上。
艾拉、珍妮和西姆立刻散開查探周圍有沒有躲藏起來的人，三人仔細的把房子周圍搜索了一圈，確定沒有其他潛伏者或威脅後無聲地撤回院子中央。
院裡隻剩下瑪仕多和托姆以及那幾個抱著頭蹲在牆角的士兵。
瑪仕多沒有收起槍，隨意地在一根當作桌麵的長條石上坐下，槍口依舊若有若無地對著那堆人，他目光鎖定在領頭的那個中年人身上“說說吧諸位，你們什麼來路？雪鷹城裡出來的？”
中年士兵抬起頭，臉上混雜著些許驚懼和疑慮以及……一絲滿足，他聲音嘶啞的說道“是，是的大人，我們是雪鷹城巡檢庭下轄的城防兵……以前也算是。”
他艱難地補充了一句。
“城防兵？那是什麼？”瑪仕多有些疑惑，據他了解巡檢庭下麵不都是一個個小隊嗎？即便是小隊名頭也都是巡檢，他怎麼沒聽說過巡檢庭下麵還有城防兵這個編製？
“大人……”中年人聞著不遠處的香味咽了口口水解釋道“是這樣，自從和南邊停戰之後咱們這兒就一直在征人，我們說是城防軍，但……”雖然這裡沒有那些大人，但他還是下意識壓低聲音說道“其實就是那些軍團的兵。”
‘隻是換了個名頭。’這恐怕就是這人沒說的話，瑪仕多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儘管被征召是不能拒絕的，但人們仍舊可能用各種方法逃避，所以就先借著所謂城防兵的名頭招人，等招夠了再組成軍團什麼的。
他搖了搖頭，這裡麵恐怕還有壓縮成本的考慮，又不想要沒戰鬥力的民兵，又不想花組建軍團的錢，所以就想了這麼個招，畢竟這個城防兵一聽就裝備不咋地，也難為這群貴族肯動動腦子想出這麼個套路了。
然後瑪仕多看了看麵前的中年人，心想‘但是就連麵前這看起來隻是普通兵卒的人都知道了，看來上麵那些人的保密意識真不咋地。’
“我了解了，那麼，那天怎麼爆發的？城裡情況怎麼樣？”瑪仕多點了點頭，接著之前的話題問道。
一提起‘那天’中年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灰敗，眼神裡透出恐懼，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地獄般的景象。
“根本來不及反應大人，太快了，像，像決堤的洪水。”他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語速不由自主地加快“先是城裡幾個大墓園，那些墳就像被從裡麵炸開一樣，數不清的活死人爬出來，它們身上還沾著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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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然後內城區的幾個老庫房，那些常年沒人去的陰暗角落也一下子湧出好多！它們力氣大的嚇人，砍上去好像也沒用，除非把頭砍掉……它們見人撲上去就咬！我親眼看見……”他猛地打了個寒顫，說不下去了。
另一個士兵帶著哭腔接上“巷子裡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慘叫，老，老吉米去救他鄰居家的小崽子，剛把孩子從活死人手裡搶出來抱懷裡，那活死人一口就咬在他脖子上，血噴得好高……”士兵的聲音哽咽著，充滿了絕望的回憶。
雖然場合有些不對，但珍妮聽到吉米的名字先是一愣，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研究院那位院長，不知道如果他聽到這個士兵講的事兒會作何感想。
瑪仕多皺緊了眉頭，這種事兒他並不意外但親耳聽到還是讓他心頭沉重，他果斷打斷了麵前這些人的痛苦回憶“行了，都過去了，嗯，我問你們……你們怎麼跑出來的？路線安全嗎？”
中年人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情緒“我們，我們是從城牆根下麵，靠西邊那個連著城外小池塘的排水閘口爬出來的，憋著氣從水裡遊出來。”
“那閘口現在還開著？”瑪仕多追問。
中年人搖搖頭“不知道大人，我們出來的時候沒關上，但城裡要是還有管事兒的，肯定會下令放下閘門不讓更多活死人進去，也，也不讓裡麵的人再往外跑。”
他說的很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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