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江上,行舟遊,承載四人,直往東域。
行舟之上,兩女相對,小織蹲坐著,與麵前站著的小娿神依一般高,目光定定,看著她手舞足蹈,繪聲繪色講述著自己與聖人的大戰。
說到最後,小娿神依雙手叉腰,高昂起腦袋,驕傲道:“怎麼樣?小織,神依是不是很厲害?!”
“喔!很厲害!!”
小織點頭,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是一副不明覺厲的樣子。
聽到這話,小娿神依臉上的笑容更得意,腦袋揚得更高,然後拉過小織,又開始講聖人是如何如何厲害,手段是如何如何驚人,自己又是如何如何揍他。
此刻的小娿神依,好似一個外出遊玩的孩童,在回來後炫耀自己的所見所聞。
小織似乎也很親近她,所以表現得很捧場,時而點頭驚呼,時而蹦躂怪叫,時而又表現得很是氣憤,齜牙咧嘴的。
因為在小娿神依的描述中,那聖人就是個大壞蛋,小織討厭他!
甚至有時,兩人還一頓揮拳,似乎說到氣不過的地方,想隔空將聖人揍一頓。
說到最後,小娿神依雙眼紅了,流下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子。
“可是……神依還是輸了,沒能奪回父皇屍身,沒能打敗壞人……!”
小織見狀,連忙上去,拍拍小娿神依的頭,遞過去一朵靈花,道:“神依不哭,給你花花!”
小娿神依這才止住哭聲,接過靈花,然後氣呼呼一口,像是小孩子賭氣,咀嚼得很用力。
小織雙眼一亮,問道:“神依吃的花花,是甜的還是苦的?主人說是苦的,可小織吃是甜的!”
小娿神依沒有猶豫道:“小織給的,當然是甜的!”
小織雙眼更亮,隨後她與小娿神依一起,在這萬裡神行舟上四處玩鬨起來。
這原本的仙宗行宮,足有萬裡,範圍很大,足夠兩人鬨騰了。
舟首,林初生與張霜兒默默看著兩人,看著她們如同好朋友玩耍,天真無邪,在行舟上蹦蹦跳跳,都有些無言。
從小娿神依的話中,林初生已經聽明白了很多東西,結合腦海中陰冥所說,他更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由來。
娿神依,不是屍妖,而是如陰冥一樣,自上古複蘇的仙神!
她,是皇天古帝之女!
她口中的“父皇屍身”,就是聖人身軀!
那聖人,來曆不明,但卻奪了皇天古帝的屍身,將之占據!
這不禁讓林初生想到了烏先生,想到了塵大師。
還有一種可能,所謂聖人,或許就是在皇天古帝的屍身內,誕生的妖,好比曾經的陰冥屍祖!
但聽娿神依的話,又不太像,更像是一位不知從何而來的詭異存在!
至於娿神依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甚至連心性都發生了轉變,這點她也已經說了。
這是她的新生!
當初,娿神依去往中域之前,在四域留下了一道禁斷,斷開了魂遊路!
可實際上,這道禁斷,也是她給自己留下的一條後路!
若與聖人之戰,勝了,則一切好,禁斷也無關緊要!
若與聖人之戰,敗了,那麼這道禁斷,將至關重要!
這道禁斷,籠罩了靈洲四域,雖然沒能籠罩天幕下的中域,但卻將中域包圍其中!
一旦有人破開禁斷,禁斷的破碎,會讓籠罩中域的天幕,出現一瞬的動蕩,同時讓天幕中的娿神依,能與外界,出現短暫的牽連。
她便可以利用這一瞬動蕩,短暫牽連,施展秘法,讓自己新生逃出。
新生的她,還是她,隻不過身體與心性都會發生轉變,會隨著她逐漸長大,慢慢恢複正常。
關於這一切,娿神依在離去前沒有告知吳勤。
世間很多事,尤其這等生死道爭的大事,可留退路,這是潰敗之後的無奈之舉,但卻萬不可在一開始,就存有退心!
否則,必敗!
雖說最後還是敗了,但娿神依至少拚過,試過,隻怪聖人手段太驚人,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料。
或許是兩人在神行舟上玩得累了,也可能是娿神依剛剛新生,回來時顯得格外疲憊,她打了個哈欠,喚了聲“小林子”,便縮到了林初生盤坐的大腿上,睡著了。
如今的娿神依,完全是孩童心性,大概是因為被林初生所救,又讓她好吃好玩,還交了朋友,於是表現出了那份親近,本能生出幾許依賴。
小織也玩夠了,但她不喜歡睡覺,隻默默蹲坐在主人身邊,喝著酒。
待到娿神依睡醒時,神行舟已經跨越了遙遠,渡過了逝江,登上南域。
原本,林初生是打算去一趟東域,順道也去看看那位從異象中走出來的詭異生靈。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沒想到會在天幕前遇到娿神依,於是改變了主意,決定先往南域,去尋吳勤。
“小林子,到了沒?”
娿神依揉了揉眼睛,從林初生大腿上爬起來,有些迷迷糊糊說道。
似乎在她的眼中,已經將林初生當成了仆從,可以使喚。
“到了。”
林初生點頭,隨後施展了尋音宗的傳音秘法,通知吳勤。
此秘法無法隔著逝江施展,但隻要同在一域,隻要吳勤還沒有離開南域,哪怕他在南域另一端,相距光年,也能接收到傳音。
不多時,林初生果然收到了吳勤的回音,神色微變,而後駕馭萬裡神行舟,朝著南域一個方向趕去。
與此同時,在遙遠之外的東域,戮滅子也剛好完成登岸。
相較於林初生的萬裡神行舟,戮滅子的速度要慢了不少,雖然早一步離去,路途也更近,但登岸卻更晚。
在登岸之後,戮滅子很快跨越了灰色荒漠地帶,入到了東域之內,可沿途所見,是一片破敗荒涼。
東域的許多地方,都受到了戰火的荼毒,甚至遠比曾經大亂的北域,都還要更加嚴重得多。
忽然,他發現了幾處明顯出現不久的破敗痕跡,而後沿著痕跡,一路探尋,很快在遙遠之外,見到了一尊朦朧虛幻的身影。
那身影宛如鬼影,朦朧不清,隻能大概看出是人形模樣!
在看到那虛幻鬼影的瞬間,戮滅子便感受到了巨大壓力,更有大凶險!
對方的修為,明顯在他之上,乃是神遊二境!
但他的臉上,卻流露出了興奮,周身的殺意在洶湧,手中大砍刀在顫抖。
“找到你了!”
而後,他狂笑一聲,舉著大砍刀就衝了上去。
可這時,原本背對他的虛幻鬼影,驟然回首,朦朧中似有一雙眼,看向了他。
在被那雙眼注視的刹那,戮滅子臉上的笑容僵住,全身心都開始顫抖,不懼如他,竟也感受到了恐懼!
這尊幾乎禍亂了整個東域的詭異生靈,是大恐怖!
當虛幻鬼影緩緩轉身,一步邁來,已經出現在戮滅子麵前,接著抬手一揮,卷動了狂風,數十萬裡的大地,被這狂風瞬間掀翻。
戮滅子瞳孔巨震,強行壓下心中恐懼,抬刀橫擋麵前。
可下一瞬,刀碎了,他的身軀,也碎了!
在虛幻詭異揮袖之間,他破碎的身軀,便已經被轟飛不知多遠,化作塊塊碎肉,重新跨越灰色荒漠,落入逝江。
唯一慶幸的是,在身軀破碎的瞬間,戮滅子將自己的神魂完全集中於一點,藏於一塊碎肉之中,不至於連同肉身一起破碎。
逝水之中,一塊碎肉迸發出無窮生機,轉瞬之間,戮滅子已經恢複原樣。
可他心中的驚駭,卻怎麼也無法平息,他想過東域的這尊詭異生靈會很強,可能達到了神遊二境。
但他從未料想過,對方會強到這麼離譜的程度!
更讓戮滅子臉色難看的是,虛幻鬼影似乎知曉他沒死,竟踏步追來,轉瞬追到了逝江之上,再度揮袖,撥開逝水,然後對著水下顯露出來的人,便是一指!
這一指的威能,遠不是方才的揮袖可比,若被點中,必然百死無生,身魂同滅。
“大意了!!”
戮滅子心中暗歎,可這時的他,反而再沒有丁點恐懼。
他凝視著上方虛幻鬼影,凝動了無窮殺意,準備舍命爆發全力一擊。
他所修,是殺伐之道,他願在殺伐征戰中死,也不願在苟延殘喘中生。
縱死,他亦無懼。
此刻的他,舍生忘我。
在這股決絕下,他體內似有了“哢”一聲,某道桎梏,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讓已經走到身遊儘頭的他,看到了通往魂遊的路!
這是他此行的目的,雖然達到了,卻隻能在心中暗道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
正當他要不顧一切,坦然赴死時,方圓的逝水,驟然激蕩,一道蒼老癲狂的聲音乍響。
“是誰想殺老夫的孽障徒兒?!”
這聲音響起的同時,激蕩的逝水凝聚,凝成了一位逝水老頭,也是一指點出,迎上了虛幻鬼影的一指。
這突然出現的逝水老頭,正是久去十載的迷途者老瘋子。
戮滅子見到他,當即大喜,原本舍命的一刀驟停。
“師尊,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