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長歎一聲,廣袖垂落如折翼之鶴:"為今之計,唯有再備厚禮拜訪仙山。蓬萊之巔尚存一株萬年不死草,臣...隻得厚顏再求。"
始皇凝視著銅鏡中年輕的倒影,指尖撫過不再鬆垮的麵頰。
雖然內裡依舊腐朽,但這具皮囊的蛻變已足夠證明仙藥之效。
帝王眼中燃起病態的熾熱:"好!朕命人再備厚禮——黃金十萬鎰,珍珠百斛,靈玉靈石..."
"陛下!"
話音未落,諫議大夫茅焦突然跪行出列。
這位三朝老臣額頭重重磕在丹砂上:"我大秦連年修築長城、馳道,又經此次東巡耗費,國庫早已空虛。如今關中大旱,餓殍遍野;楚地水患,易子而食..."
茅焦猛地抬頭,"自三皇五帝後,曆代帝王,從未聽聞長生之言!這徐福乃是妖道,以邪術蠱惑聖聽!請陛下誅殺此獠,以正..."
"錚——"
太阿劍出鞘的寒光映亮丹房。
茅焦的諫言戛然而止,一顆白發蒼蒼的頭顱滾到眾臣腳邊。
噴湧的血柱濺在青銅仙鶴燈上,滋滋作響。
"還有誰要阻朕長生?"
嬴政甩落劍上血珠,目光掃過瑟瑟發抖的群臣。
幾位原本要出列的諫官僵在原地,喉結滾動著咽回諫言。
殿中沉默良久,
"陛下..."李斯匍匐在地,聲音發顫,
"臣等不敢妄議陛下決策,然今國庫空虛,實無餘力再備厚禮訪仙山……."
嬴政聞言,猛地攥緊太阿劍,指節泛白。
自伐天之戰後,十二金人遺失,人道至寶不朽龍城永鎮山河城。
若國力尚在,直接率大軍踏平三山,又何須這般委曲求全?
"傳旨!"
帝王眼中迸出駭人凶光,
"關中加征口賦三倍,齊地獻珠玉萬斤,楚地貢湘妃竹萬竿,……凡違抗皇命者,誅九族!"
詔令如雷霆炸響,大秦疆土上最後一點元氣,終被這求長生的執念榨取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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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朔風卷著沙礫拍打在軍帳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帳內,一位身著素白深衣的公子正在燈下批閱軍報。
燭火映照下,但見其眉目如畫,膚若凝脂,一雙眼眸溫潤如玉,卻又透著幾分堅毅。
公子執筆的姿勢端正優雅,指節修長有力,儼然一副儒家君子的風範,
此人正是被貶至此的大秦長公子,扶蘇。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當年始皇帝為長子取名時,曾望著鹹陽宮前的蔥鬱林木,期許這株帝國幼苗能如喬木般挺立於天地,承載治國安邦的千鈞之重。
卻不想,因替儒生請命觸怒天威,始皇帝一道喻令帝國長公子扶蘇被貶上郡戍邊。
帳外傳來北疆特有的狂風呼嘯,卷起沙礫拍打在牛皮帳上。
扶蘇抬頭望向帳外朦朧的月色,指尖輕輕摩挲著身前的案幾。
這看似流放的"懲罰",實則是帝王刻意鋪設的試煉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