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一上午都各種排隊檢查,快到中午的時候,晴兒終於完成了所有的檢查項目。儘管大部分檢查結果已出,且與縣醫院的診斷相差無幾,但濤濤心中仍留存著一絲僥幸。他緊緊握著那遝檢查報告,眼神中滿是疲憊與執著,嘴裡喃喃自語:“說不定剩下的結果會帶來轉機,這裡的醫生肯定有更多辦法,媽一定還有希望的……”那模樣,仿佛是在黑暗中拚命抓住最後一縷曙光的人。
接下來的兩天等待時間裡,向老師看著大家為病所困,心情壓抑,便提議道:“晴兒這好不容易來了這大城市,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嘛。”秋菊工作纏身無法相伴,她心裡滿是愧疚與關切,匆匆買來膠卷遞給濤濤哥哥:“哥哥帶著大姑出去逛逛也好,多拍些照片,留個念想。”
於是,濤濤攙扶著母親晴兒,向老師跟在後麵背著水杯等東西,一邊擺弄著相機,一家三口出了門。晴兒身體虛弱,每走一步都顯得有些吃力,但她的眼神中仍透著對外麵世界的好奇。他們首先來到了武侯祠,古老的建築莊嚴肅穆,翠柏參天。向老師輕聲給晴兒講述著那些流傳千古的三國故事,晴兒靜靜地聽著,時而微微點頭,時而駐足凝視著那些曆經風雨的碑文。偶爾相老師舉起相機,捕捉著這些瞬間,可照片中的晴兒,眉頭卻總是不自覺地微微皺起,仿佛那病痛的陰影即使在這短暫的歡樂時光裡也無法驅散。
離開武侯祠後,他們又漫步在寬窄巷子。古樸的青石板路,兩旁是充滿川西特色的民居,一家家小店琳琅滿目。晴兒被那些精美的手工藝品吸引,濤濤便陪著她一家一家地逛。晴兒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但那笑容背後,仍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憂慮,在鏡頭前,她的眉頭依舊輕鎖。
最後,他們來到了杜甫草堂。這裡清幽寧靜,茅屋在綠樹掩映下彆具一番風味。濤濤誦讀著杜甫的詩句,晴兒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感受著詩聖曾經的氣息。秋風輕輕拂過,吹起她幾縷發絲,她望著遠方,思緒似乎飄得很遠。向老師默默地看著晴兒,按下快門,照片中的她,在這如畫的風景裡,卻顯得那麼孤獨和無助,那皺起的眉頭仿佛是命運刻下的一道痕。
這兩天的旅程,對於晴兒來說,是第一次出遠門的新奇體驗,卻又因身體的病痛和對未來的迷茫而充滿了苦澀。每一張照片,都定格了那些複雜的情感,成為了這個家庭特殊時期的珍貴記憶,也見證著他們在困境中努力尋找希望與慰藉的過程。
兩天之後,在那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走廊儘頭,濤濤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從醫生手中接過了那沉甸甸的診斷報告。當“肝癌晚期”四個字如同一把銳利的劍刺進他的眼簾時,他的心臟猛地一縮,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專家表情凝重而又帶著職業性的冷靜,緩緩地闡述著僅有的兩種選擇。若選擇在醫院治療,那殘酷的現實是,以目前的醫療手段,想要徹底治愈幾乎是天方夜譚。住院期間,能做的僅僅是在疼痛難忍之時,通過輸液來維持身體的基本機能,借助打止疼針儘可能減輕癌痛對晴兒身心的折磨。而另一種選擇則是回家用藥,這意味著要離開醫院相對完備的醫療設施,回到熟悉卻又充滿無奈的家中,依靠藥物來延續那已經開始倒計時的生命。
濤濤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仿佛看到晴兒在病床上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來卻又無法解脫的樣子,又似乎看到家中那溫暖的場景被病痛的陰影所籠罩。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無助,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攥著診斷書,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怎麼會這樣……”他的聲音沙啞而乾澀,像是從靈魂深處發出的悲歎,在寂靜的走廊裡回蕩,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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