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景成帝,她不敢撒謊。
景成帝到底顧念著長樂在夫家難做,便道“不是已經抵了死罪麼”
長樂喏喏的道“是,公婆的意思,是想把小叔發配到北蒙關。”
北蒙關,又是北蒙關。
景成帝半天沒說話。
長樂猜著他是不高興了,緊張得汗濕浹背,伏地道“兒臣知罪,四郎死有餘辜,是父皇法外開恩,許他留條活命已經仁至義儘,是兒臣不知足,仍舊癡心妄想,還請父皇責罰。”
景成帝道“為什麼是北蒙關你倒是給朕講講,北蒙關何時成了人人趨之若鶩的寶地”
參奏姚闊的折子越堆越高,言辭也越來越尖刻,從姚闊公然縱容商賈與北戎互市,到姚闊積糧招兵,再到“養匪自重,收買人心”,罪名一個比一個深重。
他要乾嗎有人有糧有錢有兵有馬,他這是要造反啊。
沒人否認北蒙關這幾年的變化之巨,可北蒙關發展得越好,姚闊的功勞越大,他越是不安定因素。
瞎子也能看出來,姚闊的權勢越來越大,他在北蒙關的威望也越來越高。
說句難聽話,一旦陛下對他稍有不滿,他完全可以帶著幾十萬大軍揭竿而起。
若果然如此,朝中竟然無人能與之力敵。
景成帝再相信姚闊,這會兒也不能不心驚。
趙昂更是據理力爭,希望景成帝召姚闊回京。
不管論不論罪,先繳了他的兵權,讓他隻身回京自辯。
他雖態度堅決,言論卻很緩和,處處都打著是為了姚大將軍好的名義。
至於自辯之後有沒有罪,那就另說了,總之趙昂的意思,務必先召姚闊回京,免得時長生變。
殺虎不死,早晚要遭反噬。
魏紫焉等到二更,才等回了趙昂。
她迎上前,溫婉的笑問“殿下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趙昂一邊由著她服侍著寬了外袍,一邊道“一直在延和殿議事,這時候才散。”
魏紫焉聽他說話嗓子都有點兒啞了,適時遞上蓋碗,道“殿下想必累了是先鬆散鬆散,還是讓人這時候就擺晚膳”
趙昂喝了盅茶,擺了擺手,道“在延和殿,我用過幾塊點心,餓倒是不餓。”
魏紫焉便親自服侍他歪在榻上,自己則拿了美人捶,不輕不重的替他捶腿。
趙昂目光凝聚在某一處,半天也不吭聲。
魏紫焉守著本分,也不問。她知道,趙昂若有要緊事,不會不同她商量。
良久,趙昂開口道“父皇打算巡邊。”
魏紫焉的手一頓。
皇帝巡邊,一是為了展示國力軍力,二是體察民情,三則震懾諸邊小國,並不算什麼特立獨行之事。
以前景成帝也曾出京,不過一兩個月就回來了。
她抬眼看向趙昂“殿下也要跟著去嗎”
“不,父皇的意思,想讓我暫理國事。”
魏紫焉眼睛一亮。雖說不乏考驗之意,可到底給了太子一個展示筋骨的機會。
趙昂垂眸看她一眼,並沒她那麼樂觀。這一二年,他也幫著景成帝處理過奏折,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瑣,朝中若有大事,自有專使往來,終究要交由景成帝決斷。
魏紫焉輕聲安撫道“殿下到底還年輕,未來還長著呢。”
凡事何必著急呢
趙昂明白她的意思,把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臂上,是個安撫的動作。
說是不急,怎麼可能
自打經曆了一回不貶而貶,他的確如景成帝所願,體嘗了一回人間疾苦,知道了百姓的不易,格外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位高權重,但同時也越發急切的想要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權利。
他不敢和景成帝爭,可和姚闊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他不能再放任姚闊坐大,否則不要說他,就是景成帝都沒法收拾。
他低聲道“這是自然,本王懂。不過,父皇此次要去北蒙關。”
魏紫焉輕啊了一聲。
北蒙關就這麼重要
景成帝父子如此,自己的父兄也是,一提北蒙關,就如臨大敵。
趙昂苦笑了笑。
父皇也才將將過了三十五歲,實在是太年輕了啊。
父壯子長,史上多少因此父子反目的先例
他沒法不膽戰心驚,所以在姚闊這事上,他難免冒進、激進了些。
本來事實俱在,朝臣也紛紛上書,禦史的折子也言之有物,並不比五年前那樣倉促。
證據確鑿,他本以為無論如何也能把姚闊的兵權卸了,不成想父皇竟然要親自去北蒙關查探究竟。
若姚闊能自證清白,自己和姚闊的梁子算是結得死死的了,隻怕幾年之內,又無翻身的機會。
魏紫焉細眉微蹙,問“殿下擔心什麼”
趙昂也不清楚,就是心底不安,多年前宮裡那道隱秘的流言,終究是在他心上刻了一道不深不淺的疤,這個時候難免有些撓心撓肺的癢。
可這種癢,又是沒法和任何人說的。
他總不能說我怎麼覺著父皇對姚黃有著男人對女人的彆樣心思。
四月暮春,北蒙關正是花開時節。
姚黃卻無心賞春景,急匆匆騎馬從城外回來。
她利落的跳下馬,隻著大紅箭袖騎裝,三步並作兩步去了正廳。
人還沒進門,先嬌脆脆的喊著“阿爹,你急著讓人把我叫回來有什麼事是阿娘有”
她一眼看到廳中上首坐著的景成帝,半截話立時吞了回去。
不敢相信。
這是真人還是他,他,他怎麼來了
姚黃幼稚的揉了揉眼。
不是幻像,他還在,他真的在。
景成帝聞聲抬臉望過來,目光落到姚黃臉上,視線一下子像是沸騰的岩漿。
連偌大廳裡寒涼的空氣都被灸烤得熱嘟嘟的。
姚黃不敢直視,腦子一抽,轉身往後就跑。
姚闊哭笑不得,喝道“站住。”又忙向景成帝請罪“小女無狀,陛下恕罪,都是臣教女無方,讓她在北蒙關跑野了,越發粗野得像個鄉下丫頭,連尋常禮節都顧不上了。”
姚黃都跑到門口了,被姚闊一聲喝斥,腦子這才回神。
不是,她跑什麼啊這不擺明了是做賊心虛嗎
她心虛什麼
一時臉上熱辣辣的,隻能訕訕的又挪回來,向上跪拜“臣女姚黃,見過陛下。”
景成帝望著姚黃,道“你怕朕”
“”姚黃把頭垂得又低了點兒,道“臣女敬畏陛下。”
又是老一套,什麼畏若神明
景成帝輕哼一聲,以示不滿,但眼角眉稍卻是抑製不住的淺淡笑意,他道“你跑什麼難道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成”
姚黃唰一下抬頭,道“才沒有。”
她那漂亮清澈的眼眸裡和從前一樣,帶著幾分不甘,幾分衝動,還有幾分天真“陛下此來不是又聽信了什麼謠言吧。”
她臉上寫滿倔強和失望。
景成帝幾乎能想到她在如何腹誹又是“莫須有”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文桃花朵朵開潑辣俏娘子眷屬得成金枝玉葉獨一無二冷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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