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在家待得好好的會遭此無妄之災,被人打上門來砍了一刀。/br偏偏挨的這一刀沒處說理兒,再大的怒也隻能強行忍著。/br魏家因為魏城的傷好一陣兵荒馬亂。/br等把大夫送走,魏城慘白著臉換了身衣裳,眼都沒顧得上合半刻,又按嚴俊的吩咐裝點好了厚厚的一摞銀票,派自己的心腹趕緊送到了錢庵的府上。/br彼此打了多年交道,錢庵是什麼人他們比誰都清楚。/br隻要送過去的銀子夠了,就不會有擺不平的麻煩。/br魏城的人前腳剛走。/br錢庵就滿臉恭順,雙手捧著那個魏家送來的盒子繞過屏風走到了後頭。/br錢庵大氣不敢喘地低著頭,輕輕地說:“將軍,這是魏城剛打發人送來的,嚴俊也往我這邊遞了話,您看?”/br“人家既是特意送給你的,大人如照往昔收下便是,跟我多嘴作甚?”/br徐璈拿著匕首懶懶地剔著指甲,輕描淡寫地說:“再者說,這樣的好處大人往日都是收羅慣了的,怎的今日還不知該怎麼做了?”/br錢庵並不意外徐璈清楚自己以往的行徑。/br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所行過往必定留痕。/br以徐璈的手段,他要是裝作毫不知情,錢庵才會覺得更心慌。/br錢庵苦笑道:“將軍有所不知,卑職之前雖多有貪賄,大多也都是不得已為之。”/br“人人都說江南之地是金玉窩柔水鄉,可此地的地頭蛇盤踞成害,其威深不可測。”/br“卑職妄為朝廷命官,到了此地也不得不夾著尾巴小心做人,否則輕則飽受刁難,重則說不定在哪一日就會因為什麼莫須有的罪狀丟了性命。”/br“卑職也是不得已啊……”/br錢庵愁苦不已地輕輕歎氣,眼角小心留意著徐璈的神色。/br徐璈要笑不笑地哦了一聲,玩味道:“朝廷命官?”/br錢庵臉色一凜,趕緊垂首說:“是卑職失言。”/br“卑職從今往後隸屬嶺南,當唯王爺和小王爺的話萬死不辭,一定儘心竭力為王爺的大業鞠躬儘瘁,絕不……”/br“得了。”/br徐璈嗤道:“我沒工夫聽你唱讚歌。”/br“我隻是想提醒你,永順帝的數萬大軍仍在南允城外不遠,雖不是個威脅,貿然出了紕漏也平白惹人惡心,南允的變化,我暫時不希望風聲走漏,明白麼?”/br錢庵想也不想地連連點頭:“將軍放心,卑職心中有數。”/br“將軍來此,以及我已歸順嶺南一事,在江南大局塵埃落定之前,絕不會再讓他人知曉。”/br“那就好。”/br“還有,小王爺眼裡容不得沙子,留不得成了心腹大患的水匪繼續肆虐,也容不下這些地頭蛇繼續揚武揚威。”/br“昨晚的剿匪成果不如人意,南潯商會這些人也蔑視王威,你隻怕還得加把勁兒,否則……”/br徐璈微妙一笑,淡淡道:“到了小王爺的麵前,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的烏紗帽。”/br“戴罪立功棄暗投明的唯一機會,大人可要把握住了。”/br徐璈相當於是在錢庵的麵前掛了一根胡蘿卜,胡蘿卜上吊著的是錢庵死都不想舍棄的前程萬裡。/br但錢庵也清楚,這根懸在眼前的蘿卜上還鑲了刀片。/br要想順利把這根蘿卜吃進嘴裡,順利轉投入嶺南麾下,他就必須在徐璈的麵前拿出自己的誠意。/br否則依照嶺南王和小王爺的行事作風,單是他與水匪勾結一罪,就足以滅他滿門。/br如果徐璈開口說的是一切過往都既往不咎,錢庵大概率都不會答應得如此爽快。/br徐璈在蘿卜上插的刀片,恰恰成了錢庵吃進肚子裡的定心丸。/br錢庵緩緩呼出一口氣,輕輕說:“將軍放心,郝良等水匪十日內必除,在江南地界上的這些地頭蛇也不會再有從前的囂張氣焰。”/br“隻是……”/br錢庵苦笑道:“卑職自知前事錯漏頗多,等日後叩見小王爺時,還請將軍多多為卑職美言幾句。”/br錢庵說著,把手中捧著的銀票雙手奉到了徐璈的手邊,低著頭說:“此事還求將軍多多助益。”/br“卑職願將全部家產奉上,隻求……”/br“事兒辦得漂亮,自然不會虧待你。”/br徐璈的視線在那個銀票盒子上一閃而過,隨手把盒子扒拉過來,不緊不慢地說:“知道了,安心辦事就是。”/br見徐璈把銀票收下了,錢庵懸在喉頭的巨石轟然落肚,如釋重負地低聲說了聲遵命,不敢多打擾輕輕退了出去。/br徐璈把盒子扔到打扮成護衛的榮昌手裡。/br榮昌屏住呼吸打開蓋子,看清最上頭的數額就忍不住狠狠抽氣:“將軍,一萬兩的!”/br這麼老厚的一摞,全是一萬兩的麵額的話,這……/br這到底是多少銀子?/br榮昌沒見過這麼多錢,齜牙之下麵目扭曲,話也酸溜溜的:“要不怎麼說話本裡說的都是騙人的呢?”/br“那些戲折子裡總說文人傲骨清流不屈,兩袖清風最厭銅臭,可我瞧著這當文官的一日見的好處,比我這輩子能攢下的俸祿都多!”/br徐璈好笑道:“瞧你那點兒出息。”/br榮昌一臉我沒見過世麵,但是我還很驕傲的樣子,抽了抽氣小聲說:“將軍,這一摞少說也有四五十萬兩,這麼多銀子,你怎麼就收下了?”/br“這要是讓人知道了,萬一……”/br“不收他的好處,這狗東西心裡就對我存著疑,不會那麼儘心。”/br徐璈慢聲說:“敢收能收,證明都是一條道兒上的貨色,他自以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疑慮也就都消了。”/br徐璈現在要用錢庵去瓦解南潯商會,剿滅水匪。/br這把刀要想用得順手,就必須讓刀絕對聽話。/br榮昌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捧著盒子嘀咕道:“那將軍真的會在小王爺的麵前替他說好話嗎?”/br徐璈懶懶笑了:“說啊,好處都收了這麼一大摞,為什麼不說?”/br他隻管說自己的,反正江遇白一個字都不會信。/br這有什麼可多思量的?/br榮昌牙疼似的扭曲了臉。/br徐璈輕描淡寫地說:“隻要他能活到那個時候,看在這巨額軍餉的份兒上,說幾句好話有何不可?”/br隻可惜,錢庵活不到。/br榮昌默默豎起了大拇指表示佩服:“要不怎麼說,還是將軍想得周到呢。”/br“少拍馬屁。”/br“盧新那邊怎麼樣了?”/br榮昌換了正色,湊近了輕聲說:“按將軍的吩咐,咱們的人已經混入了水匪內部,隻等著錢庵再找機會出手了。”/br經過昨晚一事,郝良和錢庵是恨毒了對方,巴不得即刻就送對方去死。/br郝良不會坐以待斃。/br錢庵也想快刀斬亂麻。/br這二者針鋒相撞,都無需徐璈再扇一把火,他們就會上趕著要把對方弄死。/br徐璈眉目閒散,把玩著指尖的一枚青玉棋子淡聲說:“南潯商會的動靜,郝良那邊都清楚了?”/br“一清二楚。”/br榮昌唏噓道:“嚴俊給錢庵送消息,請求共商除匪大計的密信被分抄成了數份,其中一份就在郝良手裡。”/br南潯商會和錢庵等人想的是過河拆橋,免得留下郝良這麼個心腹大患釀成麻煩。/br郝良突然得知這些昔日的同黨都想除去自己,是理所當然的怒火中燒。/br榮昌眼底掠過一絲狠意,輕輕說:“等錢庵聯合江南總督一起出手剿滅水匪,臨近事成時,咱們的人會趁亂把該殺的人一起送走。”/br“可確保萬無一失。”/br水匪一個不留,錢庵等人也是罪該萬死。/br連同江南總督等人在內,這一片的官匪一個都不必多留。/br徐璈心情不錯地挑起眉梢:“這樣安排就很是妥當了。”/br吸食百姓血肉為生的惡徒,理應在泛濫起無數惡念的運河上與惡鬼同葬。/br否則惡人得以改頭換麵再獲新生,為這些惡徒的惡念葬身河底魚腹的枉死者,無數冤魂又該如何自處?/br徐璈心滿意足地站起來,撣了撣袖口戲謔道:“外頭差不多該到水運司衙門開堂的時辰了吧?”/br“隻差半刻。”/br“那就是差不多了。”/br徐璈想到桑枝夏給自己送來的消息,興致不錯地說:“走,看錢大人為民請願,給魏城主持公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