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了“法天象地”造型的夏莉,光是那個碩大的腦袋就已經超過千米了,堪比一座巍峨的山嶺。那布滿了甲殼的臉頰上,倒翻著長出了密密麻麻的鋒銳倒刺,就像是利刃構成的森林似的。
可是,對此時的主宰而言,那也就不過是臉頰上長出的寒毛而已吧
她的身軀連接著天空和大地,光是那張可怖的麵容就可以遮蔽大半個天空。
她的意誌遮蔽了星辰中的微光,傲然地直視著向自己落下的餘連,便仿佛是在直視著那向自己燃燒的彗星。
“這是第一步。文明的淨化,從吞噬強大的靈能者開始。通過你,我能分析出模擬靈能的信息素。你們終究不過是碳基生物,便可以吞噬,被融合,被淨化。可是,你們將和統一的意誌一起,迎接新的飛升!”
主宰張開了足可以吞噬星空的血盆大口,甲殼包裹的唇齒之前,仿佛藏著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連太陽都可以融合。她任由餘連化身的彗星落入自己的巨口中。
“吞噬!”她發出了一聲飽滿的長歎聲,就像是黑洞在摩擦著星辰。
然後,便隻聽見“呯”的一聲,便見萬千華光從主宰的顱內頭溢散了出來,穿過了那麵頰上所覆蓋的甲殼縫隙,凝成了熾熱的衝擊波。
威力強大的內爆,在主宰的體內直接爆發了。她的顱內就像是埋上了一枚核彈似的,現在終於被引爆了。足有一座山峰般巨大的投入,被完全撕成了肉眼完全分辨不出的細胞。
隻剩下了一團小型的太陽,在那個龐大的軀乾上當場綻放開來。
在這團刺眼的強光之中,餘連從翻湧流轉的熾熱強光中飄了出來。
或者說,從律動的火焰中飄出來的,其實他透明的影子,被這股可怕的暴風衝得飄出去了老遠,隨後又重新凝滯了起來。
重新恢複了實體的餘連齜牙咧嘴難掩臉上的痛楚,仿佛是膝蓋中了以茶幾似的。
“啊啊,久違的劇痛!撕裂的劇痛!細胞重組的劇痛!夏莉,你以為隻有你才懂嗎?”
他的身體本來已經被撕裂,但細胞在徹底隕滅之前,又完成了透明的元素化,虛無的以太化,最後擺脫了束縛。
在成為了聖者之後,無論是讓身體元素化還是細胞以太化,他都已經無需承受那種撕裂身心的痛苦了——或者說,他的精神已經完全適應了這點痛覺。
可這一次,他終於久違地體驗到了那每個細胞都在崩解的衝擊感,整得他連感官都有些麻痹了。
可是,他的精神卻處於前所未有的清醒狀態中。
他抬起頭,看著身高萬丈的夏莉的無頭身軀踉踉蹌蹌後退了,仿佛僅僅隻是後退了一步,就從近在咫尺退到了宇宙的彼端。
在這個世界中,空間和時間的錯位無處不在。可即便是如此,這樣扭曲了基本感官的可怕一幕,也依然整得餘連雙眼生疼。他的大腦甚至隱約開始刺痛了。
他忽然明白了過來,自己體會到的可不僅僅隻是視覺的扭曲,還有感官信息和常識的錯位,以及現實和虛幻之間的悖離,俗稱“眼睛看到了,但大腦不承認”。
於是,在這麼一個瞬息的愣神之後,夏莉的無頭身軀便已經落入了那團由無數的發光孢子構成的“宇宙核心”中,化作了那一簇簇規模龐大的生物真菌集團的一份子。
她的後背被那個蟲巢核心衍生出來的無數絲線連接著,提拉著,靠在了身後巢母的核心上。隨後,孢子團纏繞在她的身軀上,順著上麵閃爍的靈脈開始攀爬延展,終於在脖頸的缺失空虛之處,凝聚成了新的頭顱。
這一次,那不再是一尊千米多長附著了甲殼、鱗片和倒刺的主宰法相,而是少女的麵貌。
當然,有一說一,畢竟是一張能夠遮蓋大半天空的臉,是魔王還是少女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都足夠掉san的。
身高萬丈的“少女”俯瞰著正在重新凝聚成人形的餘連,吐出了宛若洪鐘大呂律動的顫音:“蟲群的意誌是淨化的意誌。我的使命,是掃蕩醜陋的文明。我的使命,是淨化這個宇宙。我的使命,是讓生命的繁榮回歸世界。”
她的每個音符仿佛都醞釀著的言靈,每個音符都仿佛是直接回蕩在靈魂中的。
可是,餘連卻聽得想要翻白眼,覺得自己像是在經曆一場過於老套的鬨劇,忍不住道:“這算是哪門子的綠色恐怖主義?講道理,在我那裡,這話環保派的反派,隔九十年代以後就流行不起來了。”
少女渾然未覺,依然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餘連,又或者隻是俯瞰著她所在的宇宙,她所支配著的宇宙。
“你擁有我的力量。當融合完成,你將體驗到生命的真理。”
她麵無表情,平和的聲音再沒有了人味,像是一種特殊的樂器在奏鳴似的,蘊含著一種詭異卻又莊嚴無比的韻律美。
她發光的法絲騰起,在腦後展開化作了一輪光圈。她的每一根發絲仿佛都在噴湧著海量的信息素。它們在回蕩著無儘漣漪和韻味的光圈之間不斷地分解和重組,光影構成的模糊輪廓,在其間律動著,化作了長廊。
如果小灰在這裡,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以她的算力,通過這些普通的模糊光影片段,說不定就能一頭查到那個勞什子“禁止事項學派”的底褲裡去了。
可惜了,畢竟是個莫得感情的矽基生物,是無法介於到這個領域中的。
餘連雖然不是小灰,但超凡感知力所賦予的“群星之眼”,依舊讓自己從那不斷變化的光影輪廓中捕捉到了完整的畫卷。
在那些交疊的視覺錯位中,餘連看到了二百年的那個小女孩。
當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醫療艙中慢慢失去生機的那一刻,薩爾文伯爵掛著悲愴和期盼,捧著“利維坦之心”,將其一點點送入了少女的心腔。
來自古代文明的力量,伴隨著蟲繭一樣的器官在少女心中跳動著,奇妙的力量在她身體的微觀世界中流轉著,改造著每一個細胞。
兩個世代的文明,在時隔了不知道多少的浩瀚歲月之後,在少女的身上凝練成了驚人的一幕。
“這是你最難以忘懷的一幕?還是你最想要讓我看到的一幕?”
“我是淨化宇宙的力量。”她重複自己的話語。可如果說之前她的聲音,像是未知名樂器的演奏,現在便像是聲帶振動膜釋放出次聲波攻擊。
本已經有點顱內刺痛的餘連厭煩地按了一下耳朵,接著便感覺到了鼻腔的一點點瘙癢。他已經流鼻血了。
依舊還是久違的體驗了。
餘連抹了抹鼻子,陰陽怪氣地道:“這可不是噪音,分明就是精神汙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