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花開花謝,門前的街道變作了小鎮的廣場,隔壁搬來了新婚夫妻作為鄰居。家中的衣櫃因為蟲蛀不得不被丟棄,但櫃子裡那條逃婚來到島上時,他為她披上的毯子卻依然保留著。
房子在不知不覺中接通了煤氣和蒸汽管道,隔壁夫妻誕下的女兒也已經可以敲響她的門詢問是否有糖。多年前過世的小狗的墳墓上已經開滿了藍色的花朵,而當獨自一人在窗口眺望雪山時,被等待著的人卻依然沒有回來。
房子外的小鎮在一天天的變化,房子也在一天天變得老舊,而房子裡照鏡子的少女,眼角多了皺紋,頭上多了白發,腰背逐漸佝僂,但腦海中過去那些鮮活的記憶,卻依然在每一夜的夢中重複著。
十多年前,侄子來到了島上並且與她見麵,她也曾在那時委托鄰居照管房子短暫的回過一次舊大陸上的父母家。父母在過世前也已經原諒了她當年的私奔,但那也已經是鄰居家小女孩還會調皮的爬上房頂年代的事情了。
“當年短暫離開小鎮返回我父母家的時候,我還想著會不會當我回來的時候,你正在家中等待著我呢。”
麵色被夕陽照得一片金黃的老人笑著說道,而在她講述期間,那屍鬼隻是佝僂著身體站著,間歇性的說著“米蘭達”這個單詞,並且身體隨著風搖晃。
奧托老夫人沒有在意兩個年輕人就在身邊聽著,她隻是說著本應和身邊的人用一生走過的路,說著本應和身邊的人用一生體驗的故事。
錯過了,就無法挽回了,她隻是想在人生的儘頭之前履行他們當初的承諾,將彼此的一生獻給對方。即使是用這種方式。
太陽逐漸西落,越發昏黃的光芒照在了遲暮的老人的身上。但她的聲音依然輕柔,她沒有訴說自己在半個世紀的等待中有多麼的寂寞、多麼的苦悶,她隻是想要獻出自己這遲到了五十多年的人生,珍惜這最後的點滴時光。
站在輪椅後麵的白頭發的年輕姑娘不知何時已經紅了眼眶,而夏德和小米婭沒有去看老人和屍鬼,他們的視線越過下方的小鎮看向海平麵的遠方,看著太陽一點點沉入了海平麵的下方。
在老夫人講故事期間,夏德還轉身將昏迷的梅耶先生等人轉移到了他們的馬車上,順帶讓馬車上的人與車夫也睡了過去。隨後他丟出水晶鞋暫時離開了幾十分鐘,雖然因此錯過了1820年代的部分事情,但不管是專注於聽故事的人還是講故事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短暫離開。
最終,當那輪冬日的太陽隻剩下最後一絲的光芒還浮現在海平麵上的時候,奧托老夫人的故事也講到了兩個外鄉的年輕人在這個天氣很好的周日的午後找到了她,並讓她來到了這裡。
老人的聲音消失了,她沒有再去看自己的丈夫,而是扭頭望向下方鎮子裡逐漸亮起的點點燈火。如果不是命運的惡意,她本可以和自己的丈夫體驗無數個這樣的傍晚,本可以在這個年齡被兒孫圍繞著,向他們講起那些過去的故事。
而如今,故事說完了。
“米蘭達”
屍鬼奧托先生再次這樣說道,聲音依然沙啞難聽:
“我回來了.”
他依然這樣說道,頭轉向了老婦人的方向。
“我、我、我”
磕磕絆絆的聲音像是想要重複剛才那句話,但最終說出的卻是全新的句子:
“我一直、直都在想你,我一直都想要回來。”
奧托老夫人的肩膀在顫抖,即使隻能看到她的側臉夏德也知道她在哭泣。而拉爾森小姐則是真的捂著自己的嘴哭泣了出來,這是個多愁善感的姑娘。
“米蘭達,對不起,米蘭達,我回來了。”
他又在重複剛才的那些話,然後再次說出了全新的句子,沙啞的嗓音在這一刻居然有了情感:
“我回來了.這一生,辛苦你了。”
夏德動了動手指,讓輪椅完全轉過來正對著屍鬼奧托先生。他知道這樣不對,但心中歎了一口氣之後,還是讓輪椅向著屍鬼靠近了一些。
於是兩隻手臂張開,錯過了五十年的活人與死人擁抱在了一起,老人終於放聲哭泣了出來。她哭的很傷心,哭的很用力,畢竟這是她一生的不甘與委屈,是一生的埋怨,也是一生的等待後為了最後的重逢而流下的淚水。
貓吹著舒服的海風打了個哈欠,無趣的看著這一幕,然後它就看到那個白頭發的人類雌性一下撲向了夏德,也將頭埋在他的懷裡抽泣著。
雖然這不會擠壓到站在夏德肩膀上的貓,但它還是喵~了一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夏德輕輕拍了一下拉爾森小姐的後背,這故事的確很感人,至於到底算不算是悲劇,這就之後由多蘿茜來評判吧這就是個悲劇。
遠方的太陽於是在低矮山崖上的哭泣聲中完全消失在了海岸線下,黃昏總是過得很快,當拉爾森小姐捂著自己的臉從夏德懷裡離開的時候,她先是吸了一下鼻子,然後才注意到頭頂已經出現了倒懸的星海:
“抱歉,我.我失態了。”
夏德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