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州府大堂。
商談的氣氛還算融洽,隻是內容依然老生常談。
見對話實在沒什麼營養,太原節度使張孝純乾脆聊起了家常。
“楊將軍此次來,可回家看了?老夫人身體可還好?”
楊嗣業見對方提到母親,立刻起身離席,語氣恭敬的答道:“感念張相公掛念,上個月才與母親通過書信,家中一切安好。”
楊家本是西北將門大族,楊嗣業追隨武家軍後並沒有將家人接出,老母一直留在太原城。
也正是有這層身份和關係,三年來汴梁每次派來的使者,都是以他為首。
張孝純“唉”了一聲,故作責備道:“楊將軍好容易回來一趟,怎能不先回家拜見一下令堂?”
楊嗣業重新落座,看向對方語氣平靜:“晚輩職責在身,怎可因私廢公?”
張孝純聽出他話裡有話,臉色尷尬了一下,再次岔開話題道:“武相公果然禦下有方,令人歎服!”
楊嗣業不易察覺的微眯了下眼,提高了些音量道:“山河破碎,燕王殿下每日殫精竭慮、夜不能寐,做下屬的怎能不思為國分憂!”
短短兩句話,堂內火藥味頓濃。
兩人一個稱呼武從文為“武相公”,另一個堅定稱呼朝廷封爵,各自代表的立場已經很明白了。
一旁陪坐的王稟見氣氛要糟,趕緊出聲打圓場:“去歲西夏來攻,多虧燕王遣人送來的兵器鎧甲,這才沒讓黨項人占到便宜。一直未能當麵道謝,著實慚愧,還望楊將軍回去後一定代西北百姓謝過!”
楊嗣業看了王稟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異彩,起身抱拳應下。
三人又閒扯了一陣後散去,仍然像前幾次那樣沒任何實質性的結果。
實在是一方沒法明說,另一方便順水裝傻。
送楊嗣業離開時,王稟忍不住多看了他身後一名護衛幾眼。
他總覺得這人有些麵熟,仔細一想卻又很確定不認識。
當夜,王稟府。
家中下人突然跑來稟報,說汴梁使者楊嗣業來訪。
王稟已年過六十,多年來習慣早睡,聞言連忙從榻上起身。
他倒不是多巴結楊嗣業,而是心頭滿滿的全是疑惑。
三年來,汴梁的使者不知來過太原多少次,可每次都是規規矩矩,從沒有過私下拜訪的情況。
就好像是生怕惹人懷疑似的!
今天這是怎麼了?
皺著眉頭穿衣出門,他發現兒子王荀已經等在門口。
“父親,這楊嗣業一反常態深夜來訪,莫不是......”
父子倆都是行伍出身,說話向來沒有讀書人那麼多彎彎繞,可這回王荀卻是欲言又止。
王稟聞言眉頭皺得更深,沒有去接兒子的話。
王荀見狀一咬牙,壓低了聲音問道:“莫不是和兩月之後的那件事情有關?”
“住嘴!”
一直沉默的王稟突然暴喝出聲,瞪向兒子的眼神極為複雜。
王荀對父親一向又敬又怕,立刻低下頭不敢再出聲。
父子二人來到會客前堂,發現一身將鎧的楊嗣業昂首肅立,身前倒坐著個普通騎卒打扮的人正在低頭喝茶。
兒子王荀一愣,父親王稟卻是一驚,一雙依舊銳利的眼睛不自覺眯了起來。
那人放下手中茶盞,抬頭起身,笑著衝王稟打了聲招呼:“王少保彆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