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從文關門的手僵在了半空,臉上不禁露出苦笑。
對方再不是當年那個單純到了極點的小姑娘了,這些年的經曆、磨煉、乃至煎熬,讓她迅速成熟了起來。
也不知到底是好?還是壞......
“既然都聽見了,怎麼還犯和師師姑娘一樣的錯誤?”
武從文快步進到裡屋,故意調笑道。
趙福金腰杆筆直的坐在榻上,雙手很規矩的交錯身前,低著頭並沒回應。
武從文暗歎口氣,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趙福金身子很明顯的一顫,卻沒有如以往那般掙紮抗拒。
武從文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左手就那麼輕輕的搭著。
“聽英兒和我說,你這一路上哭了好多次,怎麼回事?”這廝沒話找話的明知故問。
趙福金搖搖頭,還是不出聲。
武從文見計策沒成功,隻能主動挑明了話題。
“世人都道咱倆成親隻是樁交易,豈不是你我二人早就情定了終身。”
趙福金終於被這廝的不要臉打敗了,俏臉微紅的啐道:“誰和你情......那什麼了?!”
武從文瞪大眼睛看著她那美麗的側臉,故作驚奇的嚷道:“啊?難道當年黃公公是在騙我?”
趙福金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臉頰不禁更紅,可下一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麵色瞬間又變得蒼白。
武從文也有些後悔不該提到已經故去的黃承恩,摟著她的右手不禁微微用了些力。
趙福金突然被他拉進懷裡,雖然仍舊沒有抗拒,卻還是渾身僵直。
武從文感覺今天恐怕還是要像之前那樣無功而返,一咬牙心說:乾脆來個霸王硬上弓得了!沒準兒能有意外收獲呢?
就在這時,趙福金很罕見的主動開了口。
“陛下不是問我之前為何要哭嗎?”
一句話打消了武從文剛攢起來的狠勁兒,肩膀一垮問道:“為什麼啊?”
“我聽到了一首童謠......”
武從文眉頭一皺,隨即舒展開來,靜靜等著對方繼續。
“趙氏不孝女,江山做嫁衣。父兄尤長跪,急爬仇敵床。”
趙福金紅唇微啟,念到最後語帶哭腔,淚眼婆娑的第一次抬頭看向武從文。
汴梁經過之前的大清洗,肯定不會有這般童謠流傳,但關西、西北之地畢竟新附,江南那班宵小可也沒少在這兩處下功夫。
武從文緊了緊手臂,迎著他的目光問道:“我隻問你一件事,當年我若是沒走,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趙福金被他盯得有些閃躲,可還是遵從本心的點了點頭。
“這不就得了!你我成親本是自願,乾嘛去管旁人說什麼?”
趙福金明知他是在回避自己父兄的話題,可還是忍不住心頭一暖。
其實要說她對趙佶、趙桓父子有多深的感情,那也未必。
當年那對軟骨頭決定把自己送給女真人糟蹋的那一刻,什麼骨肉親情便已消散一儘。
反而是從不相乾的燕青、李師師,拚著拋棄一切救了自己。
三年多來,趙福金多次去梁山探望隱居的他們夫婦,每次回來都不禁午夜驚醒,似乎曾經發生在李師師身上的慘事,自己也在噩夢中經曆了一番。
還有“梁山護士學院”裡的那些可憐女子......
但人言可畏,那城外墓園中跪著的,終究是她名義上的父兄,百轉糾結之下怎能裝盲作聾?
至於武從文,趙福金心中對他的感情其實始終沒變,對方做的也足夠好。
她不是目不識丁的山野村婦,自小也是飽讀詩書的,近年來參與政事,更是對史書有了更深的理解。
自己父兄的所作所為,已經敗光了趙家的威儀,同樣也耗儘了大宋最後一點氣運。
當時如果能有一個趙家嫡係男丁逃出去,或許還能在未受金人荼毒的江南嘗試中興,可惜老天大概也看不下去趙家男人的懦弱,一把火燒了個斷子絕孫,改朝換代根本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