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起的簡易帳篷裡,一個樣貌清秀的女孩兒顫聲說道,有些蒼白的臉上,兩頰卻有幾分不正常的潮紅。
“文秀,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以前又不是沒經曆過大場麵,全軍彙演時,台下的人不比今天多?”
不等李師師說話,邊上的另一個年紀稍大的漂亮女孩兒搶先開了口,語氣雖然不善,但表情卻看不出任何惡意。
都是同病相憐的苦命人,彼此之間的戰友情超越了一切。
被稱作“文秀”的女孩兒也姓李,大概十七八歲,當年被救下時尚未及笄,聞言振了振精神,可手腳還是有些發抖。
李師師製止了還想再說的年長女孩兒,伸手輕輕摸了下李文秀的額頭,一臉擔心的說道:“燒還是沒退,實在不行換我上吧。”
說著就要去解李文秀的戲服。
她是什麼出身?
自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歌曲舞蹈冠絕汴梁,必要時每一出戲劇的每一個角色都能頂上。
李師師的舉動讓李文秀突然一愣,隨即被激起了鬥誌,覺得要是真的臨場換角,自己就成了可恥的逃兵!
“彆,師師姐,我能行!”
鬥誌一起,瞬間說話也不抖了,眼神變得堅定異常。
李師師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鼓勵道:“行,你是咱們團裡的台柱子,一定沒問題的!這出新編的《白毛女》我也沒演過,還真不一定能有你演的好。”
“嗯!我一定行!”李文秀重重點頭,也是個好勝要強的姑娘。
看著李文秀掀帳而出的背影,李師師低聲對身邊人吩咐道:“再給我找一身喜兒的戲服,台上一旦出了岔子,立刻換人。”
......
王老牛是台州府天台縣王溪村的一個普通農戶,此時和兒子一起坐在台下,隻是四隻眼睛都是木訥無神,半點也看不出馬上要看表演的興奮。
身邊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黑壓壓的人群居然靜得死寂,就算一群羊也會偶爾“咩咩”叫上幾聲吧?
這些人不是沒有智商的僵屍,而是早被生活的重擔壓得沒了精氣神兒。
看戲?
手裡撂下的一大堆活計怎麼辦?看戲能當飯吃嗎?
看你娘的鬼戲哦!那玩意兒是咱們這些牛馬能享受的嗎?!
“老牛”其實並不是王老牛的本名。
他家裡的日子原本還過得下去,四口人守著幾畝水田,儘管沒法子保證一年四季都吃飽,卻也比那些牲畜一般的蔭戶強多了,直到家裡的小女兒長大成人。
那年賈府起了一座新宅,需要不少丫鬟婢女,不知怎麼就看上了他家剛剛及笄【古代女子十五歲及笄,算是成年】的小閨女。
王老牛不是沒見識的牛馬,知道像賈家這樣的大戶根本不會從外頭隨便招人,用的都是蔭戶家的女兒,從小就開始養的,既放心又懂規矩。
這突然反常的盯上了自家閨女,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看上了閨女的美貌。
若是明媒正娶也就罷了,就算隻是做個妾,對王家這種貧農也算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可這是找丫鬟啊,王家就算再窮也不會賣閨女!
王家不是蔭戶,這種事情自然可以拒絕。
消息傳到賈老太爺耳中,那老混蛋隻是不爽的“哼”了一聲,或許過後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可下頭人卻牢牢記在了心裡。
正趕上那年雨水少,台州地界灌溉都靠開渠引流,百姓們雖然辛苦卻也沒到絕收的地步。
可賈家居然截斷了通往王家田地的水渠,一滴河水也不給放。
王老牛過去理論,反被打了個半死,根本沒人和他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