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洪波調查的第一站，就放在了財務科。
如果是沒有來之前，他還信心十足，但是，到了向陽煉鋼廠之後，他才發覺，事情並非是他之前了解的那樣，那位給他透露信息的人，似乎也並非是他想的那樣，真心實意的為他著想。
一開始以為這一趟完全是占了先機，現在看來，很可能就是幫彆人探路踩坑的。想到這裡，謝洪波看了一眼身邊的司機，眼神更加冰冷，至於他提議的嚴查重查財務科的事，謝洪波隻是冷笑。
真正下到了地方，現在才知道，他也隻有一個調查員的身份，真要人家煉鋼廠不鳥他，他啥也不是。這次跟以往完全不同，因為這次他聽信了那位的話，隻是一個人。
財務的賬簿，他走馬觀花的翻看了一遍，裡麵一個數字他都沒有記住。
倒是財務科的條例以及規章製度，他看了數遍。
之後，開始了逛財務室的各個部門，他發現財務各個部門運轉有條不紊，各個流程嚴謹合規，比他調查過的任何一個企業似乎都要嚴謹，規矩繁多，就連交錢，都必須有人簽字蓋章。
收錢更是過兩手，才可入庫收賬。至於出納，更是嚴謹，無論是任何開支，審核的都相當嚴謹，他從未在其他調查過的一個工廠看到過如此嚴謹的財務製度。
謝洪波並沒有坐在提前給他準備好的那間辦公室裡翻看查閱各個賬本，這倒是有些出乎劉建偉的意料。
不過，他也隻是微微一笑，隨他去吧，之後謝洪波便開始遊走在財務科的各個科室，仔細的觀看他們的工作流程。那些財務人員早已經得到了領導吩咐，財務不用遮掩隨意他觀看，全部配合。
謝洪波看的越多，眼睛就越亮，眉頭就越皺。旁邊的司機提著他的包，幾次欲言又止，可看著謝洪波的表情，不敢在說話，生怕弄巧成拙。
謝洪波這一看，就是一上午，直道財務室中午關門休息吃飯，他才在財務科科長劉建偉的陪同下，去了食堂一起就餐。
大食堂，工人下班，輪流吃飯，大食堂裡的飯菜是三合麵饅頭，一份燒豆腐，一份豬肉燉蘿卜，當然，那豬肉少的可以當調味料了，但是味道相當不錯。
至於他們這些領導乾部的飯菜，其實跟大食堂普通的工人吃的都是一樣，隻多了一樣小鹹菜，吃飯換了個地方而已。
劉建偉帶著謝洪波二人到達小食堂的時候，林瑞已經帶著兩位老師傅剛坐在餐桌前就餐，後勤部的餘華，保衛科的劉家祥，保管科的吳東亮剛好在場。
大主任王國強一早就乘著拉焦炭的手扶拖拉機離開了。至於采購科的霍東田，這家夥正在全國各地的跑，四處去采購煉鋼廠需要的零部件。
現在煉鋼廠正在籌建第一條簡易的柴油發動機生產線，需要各種元器件，特彆是電器器件良多，采購科的幾個人可以說沒有一個在家的。
眾人早已經知道了謝洪波，不過，劉家祥還是把他給大家介紹了一遍。
眾人樂嗬嗬的打過招呼，並且歡迎他去自己掌管的部門調查。那態度，根本不像對待一個找他們麻煩的調查員，全當是一個新同事一樣，該說什麼，他們早已經做到心中有數。
這個時候，謝洪波發現了林瑞，昨天晚上跟王國強站在一起的那個年輕人，這讓他眉頭略微一皺，本以為是王國強的一個侄子。沒想到居然是煉鋼廠那位傳說中的技術員，原來昨天就已經見到卻不識真顏。
現在看眾人對他的態度，如眾星拱月，他一說話，其他人都靜靜聆聽，這已經不是一個技術員這麼簡單了。
果然，不愧是煉鋼廠的傳奇技術員。
這時，隻聽林瑞正跟一位老者說著什麼，謝洪波一邊吃飯，一邊仔細聆聽。
林瑞林技術員這個名字，是他在財務室聽到最多的一個人名。他在私下裡曾經聽聞，煉鋼廠一旦升格，各個部門組建齊全，那林瑞非技術科的科長莫屬，而不是現在的林技術員了。
“顧師傅，劉師傅呢，咋沒來吃飯？劉慶華也沒來，不會是這個老劉把劉師傅扣下了吧。”
顧長安笑著說到：“林瑞同誌，劉慶華這孩子挺孝順他師傅的，你放心吧，他不會虧了老劉的。就老劉那人啊，一輩子最喜歡的就是燒爐子，你甭管他了，現在到了你們這裡，那是龍歸大海，你們那個新煉鋼爐我們可是早有耳聞。”
“劉慶華這個小子上次回去接他家人的時候，曾經給老劉說過你們這個煉鋼爐。直把老劉羨慕的，事後老劉歎氣了好多次，私底下念叨過很多次了。”
“林瑞同誌，你現在知道他老劉為何就帶著倆後輩就來了吧？你就是不讓他帶一個人，他也會屁顛屁顛的自個兒跑過來的。他今天要是不把你那個煉鋼爐摸透了，保準不會過來吃飯的。”
林瑞聞言不由的哈哈笑了起來，玩笑般的說到：“顧師傅，那我們煉鋼廠不是虧了啊，本可以直接請過來，最後還搭進去倆工作指標。”
“不過，這種虧我們倒是願意吃，吃的次數越多越好，顧師傅，等過段時間你可以請假回去一趟，你們這些老師傅，我們煉鋼廠可是專門為你們每家留了一個小院子的，家人願意過來，顧師傅你馬上就可以搬進去。”
“至於你要是還有其他相熟的老同事啊，離退休老師傅啊，願意來的，我們一視同仁，一樣招待，招工指標給的滿滿的。”
“你看看，我們那邊的幾個車間，可是缺很多人哦，特彆是二號車間一旦投產，那更是缺很多工人的。”
向華言在一旁聽的也是哈哈大笑：“林技術員，怪不得你們廠都說你鬼精鬼精的，這般的主意都能想起來。”
顧長安在一旁也是連連點頭。
說實話，他們從來沒有希望，都退休了還能另外拿一份滿工資，還能重返工作崗位，在他們能為自家掙的一份收入的時候，重返工作崗位，還能找回當年的工作激情。
退休之後，他們告彆了磨了十幾年的機器，離開了車間，心中的那股心氣，莫名的也覺得消散了，隻覺得人生無趣，平時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似乎身有千斤擔，渾身不得勁，如得重病。
而今重返崗位，仿佛渾身輕鬆，年輕時的激情重新被點燃，當他摸到機器的那一刻，才知道他的後半生要在哪裡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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